“……好近。”季识青现在思维全部被这两个字占据。
“是这里。”祁悯找到一点,稍微用力按了一下,果然看见季识青从刚才起一直绷着的表情有些许松动,“伤口就在此处。”
“缘何没有伤疤?”这是祁悯最不理解的地方。
季识青认命承认:“是因为现代的医疗技术比较发达,所以没有留下疤痕。”
“是如何受的伤?”
“前几年的事了,一个枪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枪伤……”祁悯所熟知的,能和“枪伤”两个字联系到一起的是刺枪,只不过他没想到居然到了现代人们还是会使用这种兵器——说起来,他还从未见过路上有人配着刺枪。
“是手枪。”季识青看祁悯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比划着解释道:“长不盈尺,精钢炼成,不假火绳,只需要用手指轻扣就可以射出名为‘子弹’的东西,极为凶险,可透金石。”
祁悯:“你就是因为这个受伤吗?”
“嗯,很危险,所以你一定要远离。”季识青眼见祁悯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他那现在基本已经彻底愈合了的伤口上,迅速出手,一把夺过手机。
祁悯没料到季识青能不讲武德到这种程度,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得逞了的季识青。
季识青抢过手机的时候还得意洋洋,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字的时候又瞬间哑火。
“约会……”
季识青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声音多少带着点飘,本想说是卫荣那个混不吝的在胡说八道,但怎么想怎么觉得人家似乎也不是信口雌黄。
就在季识青还在一边窃喜一边纠结地坐在那里拧巴的时候,祁悯已经自己绕明白了——
“似乎友人之间也可使用该词,你不必多心。”
倒是祁悯反过来劝慰季识青。
季识青何止是多心,他连自己现在心跳都无法掌控。
“你痛不痛啊。”祁悯问。
这个问题在濂菖的时候,季识青也问过他,现在这句话阴差阳错兜兜转转,又成了祁悯问季识青的话。
虽然季识青多多少少属于危险工种,但受的几次严重的伤都源自他们老季家的神经病,和工作没半毛钱关系,连工伤都报不得,这一度让他感觉十分可惜。
左肩的这个枪伤是他那时候穷途末路的三叔,狗急跳墙要拽着他同归于尽。
只不过季识青和他三叔的叔侄关系相当一般,不太想和这老头黄泉路上手牵手。
不止自己避开了要害,还顺手阻止了老头自杀,现在老头正在西部某城市的监狱里服刑,季识青期待有一天能穿上老头脚踩缝纫机做的衣服。
季家的烂事太多,以往季识青是丝毫不避讳的,热衷于把这些破事当成乐子讲给别人听,因为太过离谱,信的人要么是顾羲和那样熟悉季家德行的那几个世家子弟,要么是姜河那种二十啷当岁青春期仍然没过的中二高龄少年。
其他人统统都当成季识青是在讲笑话,不过季识青也不在意,毕竟给别人提供欢乐也算是发挥老季家上一辈烂人们的余热。
刚刚他本想着,像以往讲给别人听的那样,顺着伤口的来源同祁悯讲起“季家风云录”但对上祁悯那双眼睛,突然就一句话说不出口。
“他会不会觉得我和季家一样烂到骨子里了。”季识青头一次有了这种想法。
季家是糜烂的夹竹桃,恶浊的海檬树。季识青在这里生根发芽,汲取的是最朽败的养分,呼吸的是在污浊的空气,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麻木过,痛恨过,在把这夹竹桃埋进土里,海檬树连根拔起后,曾经的痛苦至少在表面上已经拔除,至于融入血液的部分季识青不会去在意,他的根系和海檬树深埋地底的那部分互相缠绕,分不开,剪不断,烧不尽。
但祁悯和他不同。
季识青想。
他是最皎白的明月,最高洁的腊梅,他该呼吸的是没有污浊的空气,他该为之驻足的是傲然挺立的松柏。
季识青说:“那年异常事态调查队奉命去缉拿一个连环纵火犯,本以为准备万全了,谁知道那歹徒实在穷凶极恶,私藏了不少枪支,一个没注意就不小心中招了。”
除了最后那句“中招了”季识青也不算说谎。
当年确实有连环纵火犯这码事,也的的确确是刚入职的季识青带人去缉拿的犯人,但当时季识青早就预料到了这纵火犯有后手,在犯人逃窜到他自以为的“安全屋”拿枪支之前,便派老齐提前去把那些枪支收缴个干净,最终异常事态调查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歹徒来了个瓮中捉鳖,成功缉拿归案。
“我虽然武功不大好。”祁悯相当认真,手紧紧攥着膝盖那块的裤子布料,把原本平整的布料揪得满是褶皱,“但也大可带我一同行动,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
季识青感觉自己突然柔弱起来了,刚想继续让演技发光发热,就看到有辆警车急停在前面,熟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车上下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