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疏平静地过了几日,终于还是等到了自己意料到的情况发生的这一天。
不过这情况也不是和他想的完全一样。
阮栎神经兮兮地抓着手机,看着他,神色紧张:“阿兰又约我见面了……”
这是阮疏所预料到的。
在知道他和余簇的匹配度后,即使他有拜托景兰不要和阮栎说,她应该也不会一点口风都不露——毕竟在她看来,信息素主导感情,他和余簇总归会在一起,阮栎也总会知道,早些和她说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见面这件事,阮疏还没想到。他以为景兰会选择打电话,结果没想到她对此这么正式。
到这里基本都还在阮疏的猜想范围之内。阮栎接着说:“她希望我自己一个人去……为什么?”
阮疏愣了下,是啊,为什么?
这是他没想到的。景兰约阮栎见面这件事本身并没问题,两个好朋友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但如果是特意强调“一个人去”的话……那么这件事就很有鬼了。
阮疏瞬间紧张起来。
阮栎也很紧张,景兰约她干什么?要和她说什么?她这些天也没凑去她跟前啊,应该没有哪里做错了吧?
所有的疑惑在目前终究还是得不到回答。母子二人心不在焉地互道了晚安,然后回到各自的房间里,继续无声折磨自己。
阮疏躺在床上,不停地思考着景兰这件事背后的动机。如果是信息素的事,她完全没必要避着他;但如果不是,而是其他的,比如钱,或者和阮栎联系更深,而和他没关系的……那也不用刻意提出“独自赴约”这点吧?
刻意排他在外,还可能是和他有关系。
可是除了匹配度,他最近能有什么事?
思路一下子又没了方向。整个世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没有出路的迷宫,所有推测、思考出的结果似乎都走进了不同的死胡同。
阮疏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着,以至于整晚都没睡好,被迫挂着两只黑眼圈去上学。
周屹看出来他精神有些萎靡,关心了几句,在听到他只是有些失眠后,放下心来不再追问:“那睡前整杯热牛奶喝?”
阮疏随口应下:“我试试。”
余簇昨晚就在群里和他们说了今天回来,不过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前两节课。等其他人跑完操,回到教室准备上课的时候,他才急匆匆地来迟,在座位上坐下。
阮疏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余簇没往他这边看,侧着头,跟同桌说着什么,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人家的后脑勺。
阮疏垂眸,很快收回目光。
一个上午,两人都再没有过交流。
他们之间的磁场已然转变,暧昧褪去,于是两人之间只剩下属于陌生人的疏离。
俞火作为阮疏的同桌,最为直观地感受到了他们之间氛围的变化,在午饭时略有些不理解地问道:“你和阮疏怎么了?”
昨天不还天生一对吗?
余簇今天吃食堂,此时正坐在兄弟两人的对面,闻言放下筷子,深沉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表情严肃地说,仿佛下一秒地球就会毁灭:“我不知道。”
俞火:“?”
周屹喝了口汤,还在状况外:“什么怎么了?你俩咋了?”
余簇托着脸,有些迷茫:“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阮疏,他什么也不和我说。”
他想了一天,最后还是根据自己加速的心跳,给这份直白的好感盖上了肯定的印章,以作证明。但转而,他又思考起阮疏缄口不言背后的原因。
周屹虽然不理解喜欢这种感觉,但在电视上见过不少次,无法共情,便只觉得自己的好哥们患得患失,像荧幕上演的脆弱小白花。对于哥们人设的转变,他表示不理解但尊重,一边心中感叹“爱情实在令人盲目”,一边随口安慰道:“没事,他也不和我们说。”
余簇放下手,表情更严肃了几分:“问题就出在这。”
周屹:“?”
俞火也有些不理解:“这又怎么了?我看他不是挺内向的吗,而且憋着事情不说不是挺正常的吗?”他用筷子指指周屹,“他当初不也别扭地什么都不和我说吗?”
周屹补充道:“你也什么都不和我说。”
余簇和他们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两人这段故事,因此只是摇摇头:“和你们这个不一样。”
“这又有什么不一样的?”俞火说,“不是所有人都像周屹现在一样闹腾,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敞开心扉。余簇,你得允许不一样的人的存在。”
余簇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实在无法形容阮疏给他的感觉。景兰那句“照顾下他的情绪”留下的遐想空间实在很大,他想了很久,推出了几个可能性。
经过排除,针对景兰的话,他留下了一个答案。
余簇有些纠结地说:“虽然背后说人家可能有点不太好……但是,我是真的有点担心他的心理健康。”
周屹舀着蛋羹拌饭,正想说“你多虑了吧”,俞火就提起之前阮疏请假的事。经此提醒,他也正色起来:“……不会吧,他很多时候还是很正常的啊。”
俞火想了想:“是的,如果只以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为参考,结论是根本站不住脚的。他更多的表现,其实就只是一个有些内向的小男孩,和其他人是一样的。”
余簇也知道这个推测实在没道理,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于是一时间也沉默下来。
对面的二人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抛出问题的人打破沉默。余簇率先起身道:“不想了,先回去吧。”
周屹俞火二人随后起身,满脸认真。经余簇一通说,他们虽然嘴上否认,心中却也隐隐升起了一点拯救自闭少年的使命感,对阮疏的关心到达了顶峰。三人一合计,最后决定一起去探阮疏的口风,从他嘴里撬出一点独属于他的过去。
阮疏过了一个中午之后,再回来却看见自己的同桌满眼关切,像看一个弱智儿童一样看着他,不禁有点起鸡皮疙瘩:“……俞火?”
俞火缓了缓表情,端出一丝向往和两分好奇,憧憬道:“阮疏,我没出过国,所以很好奇你在国外的经历,能和我讲讲吗?”
阮疏:“……?”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周屹也凑过来,拉着他去上厕所。路上他天南海北地说着什么,最后话题一转:“诶?阮疏,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阮疏早习惯了他话题的跳脱,因而对此接受良好,只是这个话题不免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沉默了一会儿后,他闷声道:“和现在一样。”
“是吗?你小时候也是长头发?”被勒令剪了锅盖头的周屹的脸上真切地流露出了一丝羡慕,“国外学校不管发型吗?”
阮疏摇摇头:“不管。”
周屹察觉到他对前一个问题的忽略,但琢磨着他的表情,不敢多问,因此装不在意,又换了个话题:“你们那边课余活动是不是很丰富啊?”
阮疏:“可能吧。”
周屹兴奋起来:“那一定很好玩吧?你们一般玩什么啊?也许可以推荐一下?我也想玩!”
阮疏垂下眼帘,默了会儿实话道:“我不知道。”
周屹没反应过来:“啊?”
阮疏平静地说:“我不和他们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