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林走了之后,万松兴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想起了褚红被送走的那一天晚上。
“啊!啊啊!”
他那个时候感染了风寒,躺在床上。
屋外传来娘的声音,万松兴费劲的直起身体,看到了他娘跪在地上不停的跟那些人比划着什么,一手紧紧抓着褚红的袖子。
“呸,又聋又哑的老太婆,她又不是你亲的女儿,让你养两天,你还真把她当成自己的了?还不快点放手!”
白发妇人将怀里的女子搂得更紧,她不停的摇着头,双臂紧紧的护着自己的孩子。
“万大娘原本就是个蠢笨的哑巴,自从上次落了水,大夫来看过之后便有些痴傻,你这样将她女儿掳走是行不通的。”
那嬷嬷听人这么讲,眉毛一挑,那就把话说给能听懂的人听呗。
“五小姐,我们这次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接您回去享福的,你这养母不明事理就算了,你也要如此糊涂吗?”
楚红这时候轻轻拍着万大娘的后背,一张脸上满是泪痕的从她怀里出来。
“你现在跟我们走,可是轿子来接的,若是下一次来接,说不定就是县衙的人找过来,说这里有个人贩子,到时候闹进牢里可就不好了。”
她看看那人,又看了看一旁不停摇头的万大娘。
“你是我们的五小姐,也是府里的半个主子,生活再差,还能有这里差吗?“
楚红摇了摇头,她眼里满是不舍,“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娘和我弟弟都在这里。”
那人叹了口气,“那就没有办法了,到时候你就只能在牢里看到你娘和你弟弟了。”
“啊,啊啊。”
万大娘不停朝她比划着,姐姐,弟弟,我们永远在一起。
“你弟弟不是还在病里吗?牢房苦寒说不定没两天就一命呜呼了呢。”
她又回头看了看,已经接近秋天了,她们家的窗户依旧还是破破烂烂的,隔着破洞,她看到了万松兴发白的脸庞。
总不能让他等死吧。
她伸手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去,仰头看向那人,“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们要留下银子给我弟弟看病,还要保证我娘和弟弟五年的口粮。”
那人存了故意戏弄的心思,“这倒是不难,你要多少银子呢?”
她想一想,说出了一个数,“五两。”
话音刚落那几个穿着端庄的妇人便互视一眼笑了起来。
“我当你能要多少钱呢,原来就五两银子,这钱连府里一个大丫鬟的月例都开不了,就这么轻易把你自己卖掉了?”
听到几人这样嘲笑后,楚红愣愣的坐在地上,五两银子原来在她们眼里这么少吗?
见到她们将银子扔过来的时候,楚红来不及想什么,只能紧紧把它握在手里。
“我们就在那里等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们久等。”
说完之后便去了,一旁的亭子里。
褚红将这锭银子交到万大娘的手里,用手比划给她。
“这些钱可以给弟弟看病,今年也不用再出去洗衣服了,可以多买一些米和面,还能再买两身棉衣。”
万大娘摇摇头,没有去接过那锭银子,一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啊啊。”
一时着急来不及用手比划,她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楚红将她脸上的碎发拂到耳后,脸上露出笑意,“以后娘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等到松儿长大了,就到了你享清福的时候了。”
褚红知道她不舍得,但是眼下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
“我会偷偷回来看你的。”
可是从那一天过后万大娘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女儿。
万松兴不知道自己的病是怎么好的,但他的视线里再也没有了那一道人影。
一开始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的时候,他十分抗拒。
身边整日里围着一个只会啊啊乱比划的疯女人,还有一个看着就活不长的笨女人。
她一点都不害怕自己先辈人的身份,反而将他的那一套衣服藏得严严实实,还告诉自己不准跟别人说鲜卑话,一点一点的教自己怎么说中原话,也是托了她的福气自己长到了现在。
虽然他们三个人住在一个四面皆壁的家里,但是阿姐真的把他们照顾得很好,娘身上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而自己的肚子永远是吃的最饱的那一个。
如果褚红知道娘死亡的真相,一定会很伤心吧。
他并不想让褚红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就相信他谎言里的,那样就好了。
这些人根本不配她去愤怒去憎恨,自己总有一天会将这一切都讨回来的。
等将她带回草原之后,自己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要好好将这些年的苦痛全部讨回来。
这片土地迟早会是他的手中之物。
那马带着褚红一路疯跑,不给她一丝反悔的余地,她闭着眼睛在心里早就把陈墨骂了成千上百次。
等那马停下之后,褚红才看清楚周围根本不是什么扬州城。
一辆马车停在旁边,赵虎见到她忙向她招了招手。
“褚掌柜!”
男人驾着马朝着褚红奔来。
他伸手将那马的缰绳牵在手里,朝着褚红毛抱怨道,“这马儿脾气古怪的很,也就世子好心从小将他养大,不然早被王爷宰了做成肉汤犒劳三军了。”
褚红最关心的不是这一件事情,“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公主府是谁在守?”
有人在暗中坑害公主,虽说半路被自己拦了下来,单看陈墨匆匆赶回来的样子不应该不知情才对。
“是世子让我们在这里接应你的。”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拴在一旁的马车上,“你放心,世子已经安排妥当了,现在的公主府只徒留一具空壳而已。”
赵虎蹲在地上,示意她踩着自己下来。
褚红想直接跳下去,但是膝盖处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实在没那个勇气再摔一次。
“你扶我一把吧。”
闻言赵虎站起身,将自己的胳膊伸了出来。
“公主在里面吗?”
褚红看着那马车问道,赵虎摇了摇头。
“昨天夜里,何统领已经带着公主从漕运走了,世子吩咐我,让我从陆路带你去徽州汇合,一起前往边城。”
听到这话,褚红皱起了眉头,“走的也太匆忙了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虎摇摇头,“世子并没有跟我们细说,我们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指令行事的。”
褚红站在了马车前,总给她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现在的扬州城如此混乱,几方势力盘恒,敌我关系不明,若是让公主继续在此一不留神怕是要沾惹上事端,离开确实是一个好的选择。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引得陈墨回来之后性情大变?这样着急安排她们离开扬州,就好像是在逃跑一样。
难道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太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