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刘情回府后郑重并未休息,而是向县衙杂役打听了花子巷的位置、领了阿福一同前往。
已近傍晚,花子巷热闹未减,往来商客不绝,许多身后都牵着被草绳捆住双手的奴隶,看来想讨些便宜的不止至亲王府一家。
这是极其平常的事,有人卖就要有人买,不然这些人统统都要饿死,可是看着他们或喜或悲的脸上眸光黯淡、好似灵魂逐渐消散,郑重又有些不忍。
“至少他们有口吃的、不用发愁怎么过冬了。”阿福口里这么说着,身子却挨着郑重更紧,他身强体壮一个大男人、站在这巷子里却没来由得发怵,那些人打量自己的目光似乎在打量一头牛、随时被放在秤上估量价钱。
“公子,您来这里干嘛,难道您也想买人?”
郑重当然没那个心思,他摇摇头,往巷子里走了两步:“走吧,进去看看。”
花子巷靠外是大些的商铺,虽都干的下九流的生意、但也在衙门挂了名,大体还算规整,王府在这里做生意就是图个省心;再往巷子深里去、人更多、也更杂乱无序。
郑重和阿福在巷子里走了没多远,就在一片嘈杂中听到刺耳穿脑的哭鸣,循声望去,就见一衣履阑珊的男人一手揪着跪坐在地的妇人的头发用力后扯、一手去探妇人的胸怀;妇人怀里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孩、被她死死搂住只露出一小片发顶。妇人的头皮已经渗血、她却决然不肯松开怀抱、惨声大哭:“这也是你的孩子啊、求求你、不要卖了他、不要卖!”
男人气急、挥手在妇人头上扇了一记:“你少在这里矫情,不卖他我们吃什么、他吃什么!有好人家不叫他去、非叫他同你受苦吗!松手!”
一边等着的客人很是不耐烦:“你媳妇不肯卖就算了,后面要卖的多的是呢!我走了!”
“大爷、您别,再等等,我立刻把孩子给您……我给您再便宜十个钱……大爷、大爷!”
眼看客人留不住、男人怒火中烧、转身对妇人拳打脚踢,妇人只将孩子抱在怀里、露出欣慰的笑。
郑重并没有上前制止男人,因为他瞧见不远处有一三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四肢着地驼着一膘肥体圆的商人艰难爬行,那商人还不断催促:“快一点、再快一点,看你力气根本没先前说的那么大啊,还想要五两银子,真是做梦!三两,再多就不买了!”
男人闻言立刻挺起身子爬快了几分,苦难的面庞挤出扭曲的微笑:“老爷、我是饿的,要是能给我口吃的、我更有劲儿!我娘生了病、看病买药就得不少钱,还得让她过冬、三两真的不够啊,您就行行好吧!”
郑重不忍再听、转开头去,又见墙根破草席上蹲着一个小男孩,黑亮的眼睛无助地注视着这一切,郑重不由向他走去、却发现那里并没有人。他明白,那个孩子确实存在,就是刘情。刘情不在这里,但这里的人都是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