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统领难道不想为了牺牲的同胞出一口恶气吗?这可正是好机会啊。”吕绍光道,“还是说,你在怕重蹈睢阳城的覆辙?”
季松冷冷道:“天策府从来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
吕绍光叹了口气:“唉,都是为了大唐,季统领若有什么不满还是痛快讲为好,何必这么推三阻四的,不过是几万人的杂兵,天策府精骑怎会没有胜算……”
游照野身子一动,就要冲出去说话,季松垂在椅子下的指尖不动声色地一弹,一道劲风不轻不重地打在他的腿上,游照野咬着牙站住了。
吕绍光在朝上朝下不外乎两件事,一,宣扬天策府无能;二,催促天策府接下更多的平叛任务。
如果季松或是其他天策将领打了胜仗,他就大肆褒扬一番朝廷的正确决定。如果输了,那讽刺的话一筐接着一筐不说,所谓“戴罪立功”的言论就又搬上来了。
在他口中,赢了是理所应当,输了就是罪不可恕。
游照野光是听了两次他们议事,都被气得火冒三丈,总算是明白季松对他的恨意是从何而来了。
但这么多年来,季松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他的搬弄是非,连反驳的话都少说。
“死老头!”游照野跟着季松进了他的营帐,“你就这么忍了?!”
季松回头瞥他,一如既往的眼神里严肃又带着威压。
镇着天杀营八百名神出鬼没的精兵,和数以万计曾听从策字旗命令的军人的眼神。
可游照野就是那唯一一个镇不住的。
“不要浪费时间与小人周旋。”季松收回了目光,“他要我们完成不可能的任务,那就完成给他看。我教过你,如果有人想要你死,那就活给他看,就为了一口气,也活下来给他看。”
“你什么时候变成缩头乌龟了!”游照野嚷嚷。
季松自顾自坐在桌边整理军报,道:“还有,我们是武人,斗这些,注定斗不过权臣。别做无谓的尝试了。”
“武人怎样?”游照野瞪着眼,“天策府为大唐效力一百多年,大唐到底是信我们的还是信那个奸人的?”
他说完就气冲冲地出去了,季松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那还在晃荡的帐帘。
良久,才长叹一声。
“内忧外患。”他用微不可闻地声音道,“从外面坏了,还可以修,从里面……”
季松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觉得天策府无往而不利,所有人都觉得他永远不会倒下。无数道渴求与希冀的目光跟随着他,最后化作道道利箭,推着他随波逐流。
飘摇乱世,太平讴歌,不过残梦而已。
“死得好,死得好。”游照野背着手,语气轻松地重复了两遍,脸上的表情却沉郁如水。
叶锦焰似有所感,正要转过头来看他,忽听前方有个女声叫道:“叶锦焰!”
他循声望去,穿着桃红色鱼尾曲裾的女子亭亭玉立,在几步外冲他挥手:“老远就看见你啦……咦?黄泉?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