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月时间,柏青梣已经因为失血休克进过三次抢救室,他的昏迷时间也变得一次比一次长。
Kylen当天下午就赶了过来,他在学界的造诣虽然比不上师兄,却也是个中翘楚,很快参与进了治疗过程中。长期陷入贫血状态对身体损伤极大,而柏青梣这次更是险之又险,割伤出血后本应立刻采取手段包扎治疗,却拖延了几个小时。
血压急剧下降,失血性休克伴随心率过速,甚至出现了脉搏和血压消失的情况。
单单为了止血就耗时颇久,后期又出现了一系列重度贫血导致的并发症,缺氧导致血氧降低,对柏青梣本就伤重的肺部而言更是损伤极大。陆霁和顾尧守在外面,没过多久黎钧也赶来了,三个人在抢救室外枯坐着等,天色将晚才终于见到了Kylen。
他和柏青梣虽师承同门,性格却迥异,一贯明朗活泼的人,这会儿脸上毫无笑意,冷冰冰地抱臂站在那里:“柏受伤的时候,谁在他身边?”
只是半天功夫,顾尧已经憔悴不堪,再不见公司里小顾总的意气风发。他匆忙站起来应声,满眼惶恐,声音干涩不堪:“是我……doctor,小舅他还好吗?”
“不好,”Kylen没好气地打断他,“我能否问一下,当时柏手指割伤,你难道没看见他一直没能止血吗?”
“为什么拖了那么久才送医院,期间更是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就算你不知道柏有凝血问题,那么长时间不止血,你不知道帮他包扎一下吗?”
顾尧被逼问得脸色更加苍白,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开口,声音低得可怜:“我看伤口很小,就……就没在意,”他下意识地咬唇,慌乱又无助,“我想反正他是医生,总能、总能自己去处理伤口……”
他越说下去,Kylen脸色越差,气得忍不住跺了跺脚,全凭这些年和病人家属周旋的职业素养才忍耐下来,转头看向陆霁,把怀里的文件夹递过去:“陆,你要的东西。柏的情况非常糟糕,你先看一眼,我再和你说。”
陆霁沉默着接过那厚厚一沓报告,低头翻看起来。顾尧紧紧掐着手心,小心转过一点目光,也想去看报告上写了什么。旁边一直沉默的黎钧叹了口气,想将已经站都站不稳的青年带离这里,陆霁余光瞥见,紧皱着眉把文件夹一撂。
“走什么,”青年的声音冷沉如霜,抬眼看过来,眸光在黎钧拉着顾尧的那只手上一掠,“黎副总,事到如今,这件事瞒着顾尧还有什么意义?”
“让他继续肆无忌惮地疯下去,把青梣逼死才算如愿么?”
顾尧下意识地摇头说他没有,陆霁深深一闭眼睛,转头轻声问:“Kylen,你能先帮忙简单概括一下么?”
Kylen沉默半晌,然后点点头,开口说了陆霁极为熟悉的四个字。
“器官衰竭。”
他轻轻叹了口气,话音带着些迷惘,低头将那沓报告打开一页,指给陆霁看:“柏的身体指标基本没有正常的,或多或少都有问题,他的全身脏器都非常虚弱,而且受过一定程度的损伤。尤其是肺部,我实在难以想到柏此前经历过什么,才会将肺伤成这个样子……”
“这里的医生都在向我隐瞒病情,或许是柏的授意,但哪怕只通过这些报告,我也能稍微推测出一些。”Kylen抿了抿唇,迟疑了很久才说出下句话,他捻了捻页角,语速放得很慢很慢:“陆,这四年来,柏有碰过毒品么?”
这句话落,无论是陆霁、顾尧,甚至包括黎钧,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愕然神色。
“绝、绝对没有……”最先说话的是顾尧,他气息急促地反驳,“我舅舅绝对不可能碰那种东西,doctor,您一定是误会了。”
Kylen没说话,转头看着陆霁。
样貌风流的青年这会儿脸色煞白,像是被这句话勾起了什么回忆,半晌才迟缓地摇了摇头,声音干哑至极:“我认识青梣已经有三年,这期间……没有见过他吸毒。”
可他的声音却在隐隐发颤。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这一瞬纷至沓来:
那夜他和方韶见面,对方笑吟吟地举杯说,柏先生的身体这些年这样差,是因为他吸过毒呀。
他追到帝都的公寓去找人,一屋空荡,沙发旁却丢着一只玻璃管。
里面的药液已经被抽空,只剩下零星的液珠挂在管壁,色泽是格外妖异的孔雀蓝。
又或是再向前追溯,有一个夜晚他曾窥探柏青梣的电脑,收件箱里赫然躺着一封制毒组织MSJ发来的邮件。
夏天那场风波过后,方家和MSJ勾结的事迹败露后,陆霁循着蛛丝马迹,也曾想过继续追查。但他的行动却遭受了阻拦,上司大概被哪方势力授意过,甚至刻意向他隐瞒相关信息。
陆霁轻轻打了个寒噤,他忽然不敢再往下想。他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Kylen以为他是担心柏青梣的身体,开口安慰道:“柏是我的师兄,我和他认识快十年,他不是会碰那种东西的人。这些天我会拜托朋友帮忙做一下血检,出结果了和你说。”
陆霁用力闭了闭眼睛,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