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您通话之前,我先联系了陆,希望他能多加考虑。但陆的态度非常坚决,并提出如果总部不批假,他将考虑辞职。”秘书长的语气并不算好,显然很久没有被下属这样顶撞过,但碍于柏青梣的面子,尽量将话说委婉:“现在更是不接电话。”
柏青梣蹙眉,陆霁并非是这样冲动行事的性格,更不会故意惹上司不快。他这样失态,必定是发生了很紧急的事情,昨天他突然回来找自己,只怕也是因为同一件事。但他昨晚被高烧折磨得昏沉,没什么力气去追问青年,这会儿又不知道陆霁去了哪里。
“……抱歉,他并未对我提过此事。”他思虑一会,问,“他有和您说过请假理由是什么?”
提到理由,电话对面的语气更糟糕了,不愉道:“说是朋友病重。柏先生,恕我直言,是多重要的朋友值得他用前途去换?就算那位朋友真的需要照顾,也不该搭上半年时间,甚至还是最短半年,归期不定。”
柏青梣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沉了些,隐隐带了冷意:“既然陆霁提出了请假要求,证明那位朋友对他而言一定极为重要。他向来虑事清醒,不会不知道自己做出的决定代表什么。陆霁是个极在意朋友的人,请您谅解。”
“他在ICPO工作的这段时间,个人能力有目共睹。”他抿唇轻咳两声,说了这么多话难免疲倦,下一句语声稍轻,“我想请您给他一个机会,在陆霁请假这段时间,为他保留职位。做为感谢,如有能帮上忙的地方,BI和我必当尽力。”
没有人能不为这一句话动心。
遑论如今柏氏和BI在商界的地位,牢牢把控白道命脉,单论这句话是柏青梣的承诺,就已经是足够诱人的条件。对个人而言,它可能会是至亲至爱病危时的最后一线希望,对ICPO而言,作为并无实权的国际组织,更是难以想象背后的操作空间有多大。
结束通话后,柏青梣转而拨电话给陆霁,对面始终显示关机,大概是想逃掉秘书长的电话。柏青梣没有再打,编辑了条信息发过去,问他商珒怎么了。
陆霁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会让他做出这种决定的人不多,商珒是最大的可能性。
——
放下电话后,柏青梣坐在沙发等陆霁回来,不自觉浅眠了片刻。
精致苍白的指节轻抵着额侧,呼吸浅乱,他心里惦着事,睡着了也不甚安稳,疲倦至极又挣不起来。迷迷糊糊像是听见开门声,有人走近,沉默了一会,然后一双手扶住他摇晃的肩头。
柏青梣倦得睁不开眼,以为是陆霁,放任自己往那边靠了靠。身后的人像是僵了下,一动不动了半晌,闷闷发出声音:“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是顾尧。
除夕守岁要熬夜,顾尧补觉补到中午,睡醒听见平叔叹气,这才知道柏青梣半夜走了。他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柏青梣就这么不愿和他待一起,正在生气时候,又听平叔语气担忧,说昨晚少爷脸色不太好,可别是一个人躲出去生病。
他闷声闷气噎了句,大医生还能让自己病死吗。
话是这么说,顾尧还是被平叔那句话扰得心神不宁,正月初一的大日子,却因为那个人不在公馆而变得寡淡异常。他实在坐不住,想起受伤以来柏青梣那张总是苍白的面庞,初二早上就要来了公寓的钥匙,想来看看那人到底病成什么样子。
却不想一推门,入目就是他那个天之骄子的小舅,靠在沙发摇摇晃晃,连坐都坐不稳。秋水眸倦怠地轻敛,眼睫不安颤动,苍白的面庞病容清晰,往日周身的冷意也淡去许多。
……沥在新年的晨光里,就像雪将融尽。
“你来干什么。”见是顾尧,柏青梣恍了会神,开口声音轻哑。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先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陆霁的消息。心里越发沉了些,自从上次陆霁被商家劫持,他心中始终留着怕,每次联系不上陆霁都难免多想。
强压下心头不安,柏青梣微微握紧手机,动作被顾尧看得一清二楚,青年忍不住开口问:“你等谁的消息呢,这么着急。”
“陆霁?”提起这两个字,顾尧语气不由差了些,“他又怎么了?”
本意是关心,但这些年他和柏青梣剑拔弩张,说出的话总像是夹枪带棒。柏青梣蹙着眉,不想和顾尧多说这件事,一言带过道:“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过去他和陆霁在一起时,顾尧总为这件事和他吵架。柏青梣知道顾尧为什么生气,他害死了柏青槿,竟还有心思和旁人谈恋爱。如今他终于如其所愿分手,顾尧总算可以不必再说什么,柏青梣疲倦地阖了阖眼,然后撑过沙发扶手站起身。
他在沙发上靠得久了,稍动一动,腰椎顿时传来剧烈的扯痛。柏青梣冷抿着唇,不动声色地抬手按了按腰间,手部筋骨的线条越发明显。他只抵了一下就收回手,转而扶在墙侧,蹙眉强忍着抬步时腰椎骨缝的疼,想把自己挪回卧室休息。
身后却传来顾尧冷嘲的声音:“分手?你们两个这样子像是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