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主簿,这些文册您打算如何处置?”傅缙问。
姜见黎俯身打开脚边的一只木箱,随手从中取出一本,最外头一页上的落款是“熹和元年”。
“这些文册从承临二十七年一直到昭兴元年,太仓令可精于算术?”姜见黎问。
“下官略懂一二,”傅缙回答。
傅缙这人说话惯来自谦,他这般说便不是略懂了,姜见黎很满意,“承临二十七年、熹和元年、熹和二年的文册归你,熹和三年、昭兴元年的文册本官亲自看。”
“是。”傅缙目光一亮,颇有摩拳擦掌之势。
“对了,”姜见黎想起一事,朝傅缙摊开手,“今日捡到的东西呢?”
傅缙这才想起此事,从装鱼符的锦袋中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捏出一粒未脱壳的稻谷交给姜见黎,“姜主簿,臣不明白。”
他的确不明白,但是接受到姜见黎递过来的目光后,他还是假意摔倒,趁机从青石板的缝隙间抠出了这一粒稻谷。
姜见黎将稻谷托在掌心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傅缙,“太仓令可知隆化仓的储粮来自何处?”
傅缙脱口而出,“苏、湖、兴、庐、安、庆六州。”
“湖州是太仓令的家乡,太仓令可还记得湖州产什么稻?”姜见黎又问。
“湖州所产自是湖州稻,”傅缙仍旧不解,“姜主簿为何这般问。”
姜见黎将掌心的稻谷放到案几上,“湖州稻只是一种称谓,实则湖州稻有两种,北湖州稻为青芒稻,南湖州稻为九曲稻,一色深,一色浅,颗粒圆而大,你还记得一号粮窖边的木牌上写了什么吗?”
傅缙回忆了一番,如实说,“下官不曾留心。”
“一号粮窖的存粮皆为湖州九曲稻。”姜见黎又点了点案几上的稻谷,“若是本官没看错,这是槐米稻,因形如槐花而得名。”
傅缙越听越糊涂,“槐米稻?”
“大晋只有一处产槐米稻,”姜见黎身子后靠在凭几上,目视前方,平静地说出了一个地名,“潭州。”
“潭州?”傅缙喃喃道,“潭州不是隶属湘宁郡?”
“是啊,所以隆化仓中怎会出现潭州的槐米稻?”姜见黎问的是傅缙,也是她自己。
傅缙渐渐回转过来,开口时气息隐有不稳,“姜主簿,那一号粮窖的粮,是湖州粮吗?”
姜见黎意外地挑眉,没想到傅缙这么快就意识到了不寻常之处,她告诉他,“不是,是岳州的清暨稻,且,并非两年以上的旧粮。”
“莫非是新粮?”傅缙倒抽一口凉气,“岳州也在湘宁郡,湘宁郡去岁遭了雪灾,怎会有新粮?”
“遭雪灾是去岁腊月的事,可不影响去岁秋收。”
傅缙沉吟,“若真如主簿所言,隆化仓,怕是有问题。”
姜见黎拍了拍文册,“所以要查,只要查出一处,我们就能动手了。”
“动手?”
“将拦路的全部都扫去,才能让余下的人齐心协力。”
傅缙叹了声,“只是怕江南的百姓等不及我们查清。”
姜见黎不再开口,傅缙见状便知她拿定了主意不会再改,应承道,“下官这就去翻阅文册,争取早日理清头绪。”
傅缙唤人来将文册抬走,姜见黎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子,她的寝卧在驿站的二楼,这面窗户又正对着留宫的方向,放眼远眺,隐约能看到留宫前围满了人。
抬手撑在窗棂上,指尖叩击两下,两下就戛然而止。
隐在暗处的暗卫百思不得其解,前奏分明已经响起,为何偏又断了?黎娘子不会是随意叩的吧?
姜见黎临窗站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等到暑气渐渐涌上来,才阖上了窗。
四周安静得像皇陵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