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有一辆车打着了车灯,闪着尾灯驶离了停车场。
随着尾灯最后一缕红色光芒,照亮了对面人的那张脸,埋在尾灯下的脸即使光芒再强烈,也掩不住肌肤下由内散发出来的惨白。
向晚卿脚步一顿,没想到在这碰到了姜承宴。
或者说他刻意等在这里。
岳星轮掀开眼皮,淡淡抬起眼,旋即遥开自己的布加迪。
白色像雪豹一样的布加迪,本来在夜幕已然悠悠然地沉睡,被岳星轮无情地叫醒。
周围一排蓝色的车灯蓦然亮起,唤醒了这辆顶级跑车超高的素养。
他拉着向晚卿,慢悠悠地从姜承宴身边走过。
手腕轻轻一带,本来还左边站着的向晚卿从他身后来到了右边,连和姜承宴面对面的机会也没给他。
向晚卿瞅了眼姜承宴。
他现在整个人都颓然了一个色号下去,不仅脸色惨白,眼窝深陷,衣服也有萧条,头发零乱,看上去就是一头雄狮被打败的豹子。
难怪刚才同学会他没去。
一阵夜风卷夏末泥土的清凉吹过,与空气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有种拔刀弩张的味道,但明显夏末未末,清凉不足为惧。
刚走过去,姜承宴就转过了身:“向晚卿,我想跟你说句话。”
岳星轮的手臂穿过她后劲的长发,向晚卿从他手臂中转过眼,口气厌恶:“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说完,她把头靠在岳星轮的肩上,抬头对他笑笑,两个人继续往车前走。
姜承宴彻底转过了身体,手背上紧崩的青筋握紧:“向晚卿,你知不知道,当初就是他怂恿我爸,让我跟你分手的,这一切他都早有预谋。”
岳星轮的脚步主动停下,月色将他的侧颜勾勒得无比清晰,长睫的鼻翼投下一小块阴影,而长睫和鼻翼中间的瞳仁闪过一抹阴戾的光。
他很少在向晚卿面前有这种表情。
虽然她知道如今的岳星轮早就不是当年的恣意张狂的少年,在这层外衣下,裹挟在外面的是属于沈阔阳的阴翳手腕。
这些她不想知道,反正在她面前的男人永远都是岳星轮。
向晚卿转过身,将他的手轻轻拿下来,偏小一号的手掌划过他的指缝,紧紧扣住。
她的声音偏细柔,可在这样的氛围里,也带着几分尖锐:“是吗?所以,他让你跟我分手,你就跟我分手?”
“你是他的狗吗?这么听他的话?”
岳星轮扣住她的五指紧了紧,眼中的那一抹戾气慢慢有了温度。
姜承宴上前一步,这次连额头的青筋都暴露在寂静无人的夜里,他额头青筋猛跳:“我说不是这个意思,向晚卿,岳星轮现在就是个魔鬼,他毁了你爸爸,毁了我们承天,你跟这样的人在一起,难保以后他不会对你下手。”
向家辉的公司被迫被他收购,承天也是如此,他一手掌控了京北的天,看谁不顺眼,就堵死谁的出路。
甚至不用动一兵一卒,就将承天对他俯首称臣,将他和姜中晖赶出了董事会。
向家完了,姜家也完了。
百家企业在他手里不过是一颗棋子,随意布局。
向晚卿拧住了眉:“佳艺如今已经在米途的名下,我会接手佳艺,至于承天,你自己没能耐,看不住,你要怨谁?”
“姜承宴,想想你从前是怎么对岳星轮的,你就没有正眼看过他,在你眼里,他从前是个没钱没势的穷小子,现在你将他视为眼中钉,难道不是因为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吗?”
“人有自尊心并不可耻,可你不仅有自尊心,还自不量力,如果我是你,就偃旗息鼓,至少能守住承天,可你不甘心,宁可玉石俱粉,也要破坏我和岳星轮的感情,换来的只能是这种结果。”
岳星轮垂眸看她。
原来她都懂。
可是她却聪明地没有说破。
向晚卿唇角弯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姜承宴,如果今天岳星轮不跟你计较,我才觉得他不是个男人。”
从高中时姜承宴就看他不顺眼,处处刁难。
如果说从前的事他可以忍,可是姜承宴编排的那些他和向晚卿上过床之类的话,哪个男人忍受得了。
她理解岳星轮,他对向晚卿的爱是偏执且变态的,偏偏姜承宴非要往他的底限上横跳,岳星轮不疯才怪。
短短一个月,他拿下了承天,也是逆天了。
姜承宴突起的青筋像躲进蛇窝里的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然后被一抹惊诧取代:“他就是个疯子,向晚卿,你真的要跟一个疯子在一起吗?”
向晚卿垂着眼,地面上她和岳星轮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他扣上来的手紧紧抓住她,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抬起眼。
岳星轮低头看她,墨黑的瞳仁缩成很小的一点,眼底的水光幽深,却藏进惊涛骇海般的眼底。
像个做错事想发脾气的孩子,可是不敢发作。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这副谨慎又无可耐何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跺起脚尖,在他腮边轻轻一吻:“我们回家吧。”
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她根本不会听,因为她有眼睛,或许人的眼睛最会欺骗人,但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口。
她的心会看,能看到岳星轮心底的伤疤。
他轻轻点了下头,紧缩的瞳仁慢慢扩散开,变成无边的轻笑。
她拉着他的手走进布加迪。
身后的姜承宴因为向晚卿这句话还在原地愣着。
白色嚣张的布加迪以车中之王的姿态从他身边悠然奔跑起来。
他看到向晚卿在车上还倾身去吻岳星轮,他只是宠溺的笑,那种笑容不似少年的漠然肆意,更不似商场上的冷酷阴狠。
他眼里有专属于向晚卿的温柔,像无边的浩瀚的月。
向晚卿说的对,他的不甘将姜家将承天推向了落寞,可这一切又怨得了谁?
他失去了向晚卿,也失去了所有。
茫茫夜幕下,白色的车子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独留下一缕白色的车尾汽坠着黑色,慢慢消散。
—
冰岛之旅就定了月底,岳星轮想回老房了取点东西。
吃了晚饭,两个人开车回到了他原来的家。
六层的砖楼,早已破旧的掉了漆,斑驳的污浊从外面看上去,陈旧得消索。
他原来住的地方只有两室,没有客厅。
进门只有几平米的地方放了一个沙发。
小屋也很小,只有床和书桌。
从前向晚卿来过,还跟他在书桌前整理过学习资料。
如今再来,物似人非。
岳星轮不知找什么东西,到大屋翻箱倒柜。
向晚卿一个人在小屋里张望。
这间屋子一尘不染,从床单和被褥都是全新的,可见他回来后专门来打理过。
只有从前书桌上的东西都扔进了收纳盒里,堆了整整一盒,满满当当的。
大部分都是高中时用过的书。
向晚卿蹲下来随意翻了几本,里面还有岳星轮当时的笔记。
他的字遒劲有力,每一笔都深刻清晰,一笔一画中规中矩;不像向晚卿,字体偏柔和的花型,笔尾总是勾上去一笔,很美观但浅浅淡淡的。
翻了一会,在盒子里下面,一个素色花纹的小本子。
这种本子比前都是用过记笔记的,里面是浅蓝的条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