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虽然从病房里出来了,但尚未离开医院。此刻,她正坐在一楼走廊的长椅上,周围人声嘈杂。不远处,陆离拎着一兜东西迈着长腿朝她走来,短短几秒内,便到了她近前,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你怎么来了……”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了烫伤膏和纱布,拽过她烫伤的手,仔仔细细替她擦药:“要赠的尚未予你。你既不来见我,我便来寻你。”
“一件东西而已,什么时候给我都行,何必这么着急。倒是家里的事一团糟,让你见笑了。”
“有何见笑。另一只手给我。”陆离已经妥帖地将她烫伤的地方敷药包扎,随即立即要她另一只手。
“干嘛?”
“适才撞伤了。不是吗?”说罢,他便自顾自地将她另一只手臂拉过来,轻柔地卷起她的衣袖,只见小臂上,已经是青紫一片。
“不用了。”杨光有些难为情,想从他手中抽出胳膊,却被他单手攥住手腕。陆离另一只手从塑料兜里掏出一条冰贴。
“听话。”说着,将它贴到了杨光受伤的位置上。杨光愣住,不再说话,任由他把冰贴覆盖在瘀血处。
陆离还是那个温柔的陆离,可是她却隐隐觉得,现在的陆离对自己,不再像以往的客气疏离,而是带着某种不可置否的强势。这样的变化在她看来是非常危险的,她心里忽然慌张地拧在一块,难受起来。
“今日先冰敷,袋子里有药油,明日起,记得擦药油。”
见他细致入微地叮咛自己,她终是忍着内心翻腾的难过,也得下了决心。而面上,几乎和平常无异,笑盈盈地拒绝:“都嘱咐好了吧?你不用担心的,快回M城吧,不然就要半夜到家了。处理好妈妈的事,我后几天就回去了,应该不会耽误你下一个任务的。”
她一席话过后,陆离的表情竟有一闪而过的委屈。但他似乎想想作罢,把涌上头的“任务不重要,你才重要”的解释按了下去。
“先送你回家,也不迟。”
“不用啦,我出门打个车就回去了,你别折腾了。今天谢谢啦,我就不送你到车站了,那咱们在这拜拜啦!”说罢,杨光也不等陆离作答,转身就要往门外走。而她还没走两步,突然被轻轻按住肩膀。
她回头,看见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站在玻璃窗投射进来的阳光中,她却恰好站在明暗交界后的阴影里。她的目光十分磊落,仿佛刚刚的话真的毫无他意;他的目光却浓重晦涩,不复以往一贯的清明淡漠。
“杨光。今日我带了那礼物,你收下吧。”说罢,大衣里怀掏出一个精致细长的木盒,递了过去。
杨光迟疑片刻,接了过来,立即打开。盒子内,黑色丝绒中裹着一只点翠银钗。从银的质地看,这钗子显然已经有些个年头了,但点翠依然非常鲜艳,一只飞鹤环抱住中间的一朵五瓣花,花蕊中央有一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杨光分不清那是是桃花、樱花还是梅花。只觉得这钗子美的惊人。
“汉服很适合你,想着,你大抵缺了一只钗。”他比她高上很多,微微低头,目光温柔,注视着她得到一举一动。
这话她听着越发难过,忍住心里翻腾起来的汹涌泪意,注视手中的钗子半晌,她抬头,看着他,忽然将手中的盒子关上,再度递到他面前。
“你这是古董吧!太贵重了,这我可不能收的。”见他怔忪,便自行扯过他的手,将盒子塞了回去。“走啦,拜拜。”
杨光快步走出医院,几乎落荒而逃一样钻进门口停泊的出租车便匆匆离开。
陆离站在原地。望了望手中的木盒,又望了望她消失的方向,心中旋即有种陌生的痛感席卷而来。他脸上,头一次展现出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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