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达几个也在严防死守这个,一双招子搞得像红外线,里三层外三层在宾客中逡巡。
婚礼现场人不少,但场面与其说是热闹,不如说肃穆,家属区摸不着头脑的宾客一大堆,新人方面,只有叶黎一个喜气洋洋,另一个像口老井,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出不欢喜——
但和小叶将军结婚有什么不欢喜的呢?
拜托,老叶将军都亲自来了。
不确定,再看看——
“没来。”
“我说你猜错了吧!”赵哥埋汰道,“叶黎混账,但叶家要脸啊,能让他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荒唐不成?”
刘达摸着下巴:这小子转性了?没道理啊。
“你们在说谁呀?”
阿冬感觉自己在针板上坐了很久,周围的小圈子各自密不透风,唯一亲善些的刘哥、赵哥也在嘟嘟囔囔些人听不懂的话,老实说,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隔壁桌那大叔,她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他…
她,林冬,一个大三在读的普通学生,昨天还在纠结实习去向,今天就坐在一个神秘会场,参加她陆哥的婚礼。
不是,她陆哥的对象她见都没见过,这家伙怎么知道邀请她啊?
她陆哥见她都懵,反而是那个家伙一脸邀功,拜托,把她诓来这里坐着是什么很了不起的功绩吗?
好在刘达知道她的身份后很照顾,听她问,就答:
“吴瑜那孙子。”
“啊?”
刘达惊觉,谨慎地修改语气:“你喜欢他呀。”
那虽然是个鳖孙,但在无知少女间似乎很受欢迎,眼前不会就有一个吧?
可他这话一出,面前少女就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你在开什么玩笑?”
那表情仿佛在问:人怎么会喜欢吃屎?
刘达心满意足,开始对小姑娘叽歪叶、陆、吴这几人间的爱恨情仇,在他嘴里,老板陆明堂宛然一个无辜受气小白花,单纯可欺得让人怀疑他是怎么创办明德的,而吴瑜的无耻做作无用赘述,阿冬能补充一百句,偏就是叶黎——正要说到叶黎的时候,叶黎带着家人过来了。
“编排我什么呢?”叶黎阴恻恻问。
刘达一个打挺站起来,回头一看,老爷子、老夫人还有叶黎他爹妈,加上他便宜二表哥,乌泱泱一堆人围在身后,面上表情各异,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他尴尬得无以复加,眼皮子抽筋似的朝陆明堂眨,谁想陆明堂白他一眼,用酒杯碰了碰他的: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早晚败在上面。”
刘达如蒙大赦,一口闷了杯里白酒:“兄弟,新婚...那个,快乐。”
他说的底气不足,他们都知道,这场婚姻于陆明堂,快乐与否是最无关紧要的。
但叶黎不这么想,他竟主动和刘达碰了个杯,且十分有主人风范地欢迎了在座的各位,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酒,甚至说了几句听起来像那么回事的漂亮话,配上那漂亮的脸蛋,阿冬被莫名其妙邀来的不安都缓解许多。
她想:虽然不了解,但这人看起来不赖,应该会对陆哥好。
至于刘达前一秒编排的东西——也就吴瑜那部分属实。
毕竟这人还关心她:“实习的事情解决了吗?”
多好的人啊。
“你其实不用这样,阿冬的事情她自己解决,解决不了我会帮忙。”换到下一桌的间隙,陆明堂低声道。
“你不怪我越过你请她?”
做都做了,大少爷这分钟才想起来扭捏一下。小姑娘人不赖,又正好在G市,是实心实意关心陆明堂的存在,怎么不算家里人。
现在他会慢慢把他的家塞满,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兄弟、姐妹...还有爱人,一根一根绳索牢牢把他套在人间,让他做事学下瞻前顾后,深思熟虑。
这心意陆明堂是否能品尝尚属未知,但叶黎那票子血亲感觉分外微妙。
时间拨回清晨——
叶黎那小子居然真的有本事婚礼了才带对象来家里,还打着老爷子首肯的旗号任意妄为,搞的魏女士都不知道见面礼合不合适。
陆明堂也拘谨,似乎在他的想象中,结婚这档子事情是没有见家长这一环节的。
他知道叶家可能会来人,但应该不是这种大张旗鼓啊,翘首以盼的姿势。
这在迎接谁呢!
他吗?
“太...”还好他对叶黎的家庭情况很清楚,可没来得及发出正式的问候,手就被身边的年轻人捏住,还被抢了话:
“爸,妈,这是明堂。”
“爷爷,奶奶,你们见过他照片,是不是比照片好看。”叶黎笑嘻嘻。
也不知道是为了坑他还是安抚他,来之前叶黎再三强调,他爷爷就一普通糟老头。
可这老头年轻时就带着三十人的突击队平了一个国家的内乱,后来力主组建太空军,是太空军名副其实的元首,平常一个眼神就得让人腿哆嗦。
总而言之,糟老头糟不糟不知道,反正他情况挺糟的。
孙子再荒唐也是孙子,和他打配合的家伙就两算了,按分类,他该站狐朋狗友那堆,妈见打类型,不能上台面。
现在何止上了台面,甚至都成了法律意义上的一家人。
陆明堂不敢想象叶老爷子的心情,正要叫一声“老将军”以挽救自己或许已经无可挽救的形象。
但大少爷显然有自己的想法,我行我素得厉害,强压着他叫爷爷奶奶,还有爸妈,然后牵着他走过红毯,一桌一桌敬酒。
周祥得陆明堂几乎生了幻觉,他们是真心相爱,受了祝福,于是走到一起。
可是——
“这是天晟的董事长,张总是吧?”叶黎问孟云璋,他二表哥天生的周到人,为避免表弟张冠李戴得罪人,跟前跟后地介绍。
得到肯定,叶黎露出笑意:“这是我爱人陆明堂。”
张总刚受宠若惊地伸出手,就看见叶所长亲昵地揽住另一位新郎,顿时心领神会,手一歪,亲切地执起陆明堂的手:
“我说明德这样的领军企业掌舵人是谁呢,陆总果然一表人才,不嫌弃就管我叫一声哥,以后有什么难题,哥能办的,尽管开口,今儿你们小两口这么般配,哥哥看的开心,这杯酒我干了,你们随意。”
陆明堂哪敢随意——天晟,它拔根汗毛就能解决明德此前碰到的所有资金难题,张总这个级别的资本家压根不是他结交的上的,对上他的敬酒,态度只能郑重。
可他干了酒,对面笑的开心,叶黎却无声变了脸色——张总立马敛笑,怎么了这是?
叶黎没有多话,只是接下去几位就不让陆明堂再喝了。
“他胃不好,我替他喝。”
能来这占个位置的,哪个不是人精,叶黎这么一开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一时间,这个酒精过敏,那个斋戒茹素,还有一个医生嘱咐,不过眼皮一眨的功夫,酒蒙子顿成前尘过往,剩一众烟酒不进的弥勒菩萨,不约而同谈起喝酒误事,酒精害人的现象。
陆明堂哭笑不得,说不清楚叶黎是在帮他还是害他,等他俩好聚好散后,这好不容易牵的线,不成埋的雷了吗?
但他也不能驳他,毕竟叶所长告诉大家自己胃不好,他好也得不好。
他是好意,和刚认识那会儿一样,赤诚年轻。
可就是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