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钰干笑一声:“许是山雨太大了。”
了慧师父抬头望向那棵海棠树,一语道破:“或许看的不是花,是人。”
平淡的一句话,犹如巨石落湖般惊响。
谢庭钰强撑着镇定,扔下一句“我该回茶室了”,落荒而逃。
大雄宝殿里,金佛庄严,天将肃穆。
白玉观音慈悲。
谢庭钰一一低头走过。
纵使为自己开脱千万遍,他也知自己罪孽深重。
棠惊雨,是他强求得来的,也是他强行留下来的。
不仁不义。
寡廉鲜耻。
轻易击碎他精心塑造的正人君子形象。
他不敢抬头见观音。
也不打算放下“屠刀”。
烟雨阁。
尽管屋外天光大亮,屋内还是一片橙褐色的阴沉,偶有一些不规则的光斑落在屋内各处,尽可能地提供一点光亮。
棠惊雨屈膝坐在乌木圈椅里,一张一张地烧纸。
铜盆烟熏火燎,吞噬一张又一张或抄写、或作画的宣纸。
椅腿边搁着一个素色陶瓶,陶瓶上插放着翠绿的竹枝——是莲生听她意见从拢翠馆折来的。
她已经看开了许多,凡人的情感恍如夏日的浮云,说时聚合,霎时雨后就消散。
虽然短暂,也的确存在过。
她又学会了正常吃饭,正常睡觉,正常生活。
日子过得就像是梦游时的呓语。
很快,模样又变好了。
仿佛那场出逃没有发生过。
映在纱屏上的身影影影绰绰,再从白玉珠帘望去,又是一番别样朦胧氤氲的诗意。
“你在干什么?”
谢庭钰来到铜盆前,发现她烧掉的,都是她进了烟雨阁后写写画画的宣纸。
他起了愠怒,抢过她手里仅剩的几张宣纸,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棠惊雨仍然盯着正在焚烧的铜盆。“字写得不好,画也一般,留着无用,不如烧了。”
谢庭钰稍稍缓和了愠怒的神色。“谁说的。我觉着蛮好的。”
她的字画都是他教的,已经有七八分他的影子。
先前她用花笺写下“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更是字形温润流畅,笔锋饱满,情感充沛。
他虽然一时生气说要烧掉它,最后不仅留了下来,还将花笺制成屏面,嵌进镂空松梅紫檀木桌屏里,如今这个物件就搁在如玉书斋的长案上。
棠惊雨听了他的话,起身走到他面前。
铜盆里的火渐渐熄了,只余星点暗红。
她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你送我走吧。”
谢庭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怒火陡然攀升。
彼时的他没能明白她话里的涵义,误会她还是想离开谢府去灵州。
“我看你是痴人说梦!”
他愤而摔了手里的宣纸,俯身把她扛到肩上,阔步走到填漆床前,一把将人扔到柔软的床褥里。
他根本不想听她说话,取出一方布帕塞进她的嘴里,接着抽开腰间上的勒帛,束缚住她的两只手腕,十分熟练地解开她身上的夏衫。
绞在一起的粉绿夏衫被毫不留情地扔出芙蓉帐。
屋外的乌云汇成黑沉沉的一片,屋内的光线也跟着骤然暗下来。
他一只手捞起她的两只大腿,抬高,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扇在臀上。
她被迫以一个屈辱的姿势,“受罚”。
“你居然还想走?我是不是警告过你?
“你这辈子只能待在我身边!
“你哪里也不能去!
“灵州你想都不要想!
“你就是死了,也得埋在我府里的海棠树下——
“生生世世——
“长长久久——
“——地陪着我!”
谢庭钰简直气疯了。
他原以为她这些日子在好好吃饭睡觉生活,是终于想开了,没想到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劝他放她离开。
不可能!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松手!
就算要下地狱,也要拉着她一起!
轰隆——
沛然雨落。
更漏点点,篆刻时辰的木片又上浮了一寸。
“惩罚”却还在继续。
隔间那面崭新的琉璃穿衣镜,照着灯挂椅上两个身体交叠的人——女上男下,胸膛贴后背,脸都朝向镜面。
即便布帕已经取了出来,棠惊雨那被亲到发酸发麻的嘴唇,依然是呜呜咽咽不得语。
谢庭钰的双臂勒紧她的腰,浮浮沉沉,泛红的双眼发狠地盯着镜中糜艳的春光。
他还嫌不够,呼呼几掌扇在花蕊上,边对她恶言恶语:“看看你那*样,*水流得满地都是。一天不*都不行。除了我,谁还能让你爽成这样?还想去灵州?我现在就*烂你的**,*到你连想都不敢想!”
疾风呼啸,暴雨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凌乱已叫下人收拾干净。
烟雨阁一层,浴房。
棠惊雨已然昏了过去。
浴池里,谢庭钰搂着她,为她清理身上的狼藉。
瞧着她身上因他而留下的齿痕和吻痕,他的心里舒服了不少。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他要她的身体每一处,都牢牢记住他的存在。
情欲在愤怒与恶念中一簇簇烧起。
昏睡的人下意识地挣扎。
谢庭钰温柔地哄着她,说:“乖,这是最后一次了——”
入睡前,怕她饿着胃里不舒服,谢庭钰还耐心地喂了她一碗肉粥。
待芙蓉帐合上时,已经是子初时分。
自棠惊雨入烟雨阁后,他便日日与她同床而睡。
他实在不敢回想,若是码头那日有任何一点差池,他就要失去她了。
他抱紧熟睡的人,吻了吻她的后脖颈。
——蕤蕤,你就当慈悲为怀,渡一渡我这只恶鬼罢。
次日清晨。
又是一个上朝日。
谢庭钰强行将被窝里睡得正香的棠惊雨拉起来,使唤她替自己更衣。
棠惊雨熟练地替他更换朝服。
然后,抬头,踮脚,亲吻他的唇。
谢庭钰当场愣住,惊愕地垂眸看她。
他蹙眉,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质疑:“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说罢也不等她回话,拉起她的左手,冲虎口处用力咬了一口。
谢庭钰:“我警告你,别动歪心思。”
棠惊雨十分乖巧地点了一下头。
他刚撩起珠帘,又觉得不对,快步绕回去,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避免弄皱朝服地深吻她。
好一阵才松开,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他的声音有点沉,说:“等我回来。”
棠惊雨:“嗯。”
他疑心她在思量着什么计划,一步三回头。
好不容易将这尊大佛送走,还没完全睡醒的棠惊雨直接躺倒在羊毛地毯上,发愣地盯着交错纵横的房梁。
原来,她误会他了。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将她送走。
对于误会他这件事,她没有丝毫愧疚之情,更没有要同他解释的意思。
毕竟这一切都是他有错在先。
谁叫他不是说些“你不许出去”、“我不想让人知道你的存在”……之类的话,就是拐弯抹角让她“充满心机”地出现在他认识的人面前。
突然如此坦荡地宴请好友,说要向众人介绍她。
她会误会,实属正常。
是他活该。
如今回想起他昨日的话,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健康的感情,只知道自己很满意他这种偏执的、疯狂的、下到地狱也不肯放手的、畸形的感情。
让她这个从来被抛弃、被忽视的人,感受到了——
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