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恨她恨得要死,仍强装镇定地问她:“还有哪里受伤了?”
她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只知道哭。
“你——”他是咬牙切齿,“我是真想弄死你。”
他在赶来的路上便得知,这是一艘去灵州的货船。
灵州,灵州!
又是灵州!
灵州到底有什么好的!
明明我都说了,要将你介绍给好友认识!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在心里扭曲地怒吼,脸上依然沉冷如冰,但见她哭得实在厉害,只好无奈地抬手,轻抚她的后背以示宽慰。
船头处的动乱很快就处理完毕,曹章二人赶来禀报。
谢庭钰冷淡地应了一声,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步履稳健地下船。
此举可谓是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
大理寺,左少卿休息的厢房。
“欸——这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找个婆子——”
“不必。”
谢庭钰捧着一套干净的衣裳就往厢房里去,木门“砰”一声关紧。
“这,这——”陆佑丰怔愣地看了看周围的三人,“这成何体统啊!”
柳世宗似有所觉,上前拍拍陆佑丰的肩膀,点明:“这不明摆着的嘛。”
陆佑丰愣了片刻,才醒悟道:“……啊?”
柳世宗看向门神一样的曹子宁与章平洲,后知后觉地笑道:“我说,你们这招厉害啊,把我们骗的团团转,真不怕‘叶上飞’会失手?”
曹子宁看地,章平洲看天,并不作答。
陆佑丰:“此时回想起来,依然觉得惊险。不过你们几个怎么能做到如此默契的?”
曹章不语。
默契是自然默契,去年夏,谢大人就在府里演练此等危机逃脱。就是“凶犯”一角,他俩都扮演过好多回了。
柳世宗:“这姑娘,在谢府里待了好长时间吧?”
陆佑丰拉长耳朵去听。
曹章装聋作哑。
里屋。
剥开棠惊雨的衣服才发现,她身上还有几处青紫色的瘀痕,多半是被挟持的过程中留下的。
谢庭钰气得要死,若不是现在身处大理寺,他必然要她好看。
药酒倒在掌心,掌心揉搓在淤青上力道并不小,简直是特意要她难受。
她咬着袖口,痛得双肩颤抖,不敢在他面前哭出声。
他不解恨,搂住她不让躲,低头在她左胸处靠近心口的位置,用力咬了一口。
她几近痛昏过去。
瞧着她胸口处那紫红色的齿痕,谢庭钰稍稍解恨,替她穿好衣衫。
起身一看,虚弱地靠在榻上的姑娘,容貌清绝,身形窈窕。
他苦笑一瞬。
险些忘了,在易容化形这一方面,他是稚子学生,她才是学识渊博的老师。
谢庭钰拉开木门,阴沉着脸让陆佑丰与柳世宗进来问口供。
厢房里的气氛,十分微妙。
陆佑丰抬眼一看,落座在方桌前的女子很眼熟,再一看,他惊讶道:“棠姑娘!”
柳世宗闻之大惊:“你怎会认识?”
“欸——”柳世宗上前一步,“这,这张脸,这个身形——”
陆佑丰感慨道:“有幸见过一回。那易容化形的技艺,实在厉害。”
柳世宗也忍不住惊叹:“确实。”
谢庭钰不耐烦地开口:“还问不问?”
四人坐在四方桌前,每个面前各有一杯热茶。
棠惊雨将今早上船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与三人交代清楚。
原先凶犯是要挟持一个小女孩,她上前帮忙时,被“叶上飞”捉了去。
谢庭钰冷声问道:“你上船做什么?”
棠惊雨:“自然是乘船。”
谢:“去哪儿?”
棠:“去想去的地方。”
谢:“什么地方?”
棠:“与此案无关。”
陆柳二人看一眼谢庭钰,又看一眼棠惊雨,在那二人极为诡异的氛围里,抿唇噤声。
谢庭钰气得握紧双拳,恨恨道:“好得很。”
陆佑丰不懂风月红尘,摸不着头脑地说:“嘶——我说你俩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上回装不熟,这次都更衣上药了,还装不熟?”
早已成家的柳世宗没吱声。他明显知道这俩人怎么回事——闹别扭了呗。
棠惊雨清楚另外两位大抵就是谢庭钰的好友,只觉心底一阵恶寒涌起,冷着脸说道:“小女一介贱民,可不敢跟高贵的谢大人攀上关系。”
暗含讥讽的一句话。
谢大人没能控制好自己,倏地站起来,身后方凳“咚”一声摔在地上。
他气到浑身发颤,指着棠惊雨说:“像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根本看不上。”
“这话可不兴说啊!”柳世宗惶惶失色,连忙转头替气昏头的好友解释,“他这完全就是气话。棠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谢庭钰回身走到门前,阴沉着一张脸回头看他们:“你们很闲吗?还不走。”
现下是公务要紧。
陆柳二人连忙起身,施礼拜别棠惊雨。
关上门后,谢庭钰对曹子宁与章平洲吩咐道:“看好她。要是跑了,我杀了你们泄愤!”
曹章齐声:“是。”
望着前头步履匆匆的谢庭钰,陆佑丰喃喃道:“噫,方才不还说看不上吗?现在又这么紧张了?”
柳世宗掖着袖角擦冷汗,闻言“哎哟”一声,说:“你可少说两句吧。”
此番闹剧,真个是:
欢情薄,阴差阳错。
两心误,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