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的视线穿过透明玻璃,循着何也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初渐。
初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头顶裹满了纱布,但五官依旧精致,像童话故事里等待被吻醒的公主。
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讲完《睡美人》后都会用这样一句话来作最后的总结——“每个美丽善良的女孩都是小公主,只要耐心等待,一定会得到王子的拯救。”
每每听完故事,谢维都会幻想自己未来的王子是什么样子,要等多久他才会来找她。
那时候的谢维是园里出了名的“捣蛋鬼”,胆子大,报复心强,帮着幼儿园里受欺负的女孩子揪男孩子的头发,脱男孩子的裤子,老师们都评价她“没有一点女孩该有的样子”。
所以故事讲完后,被谢维灭了威风的男孩子们都会坐在后排阴阳怪气地朝她喊:“谢维才不是小公主,她永远不会等到她的王子!”
她甚至还为此而哭过。
——没有王子的未来,该多可怕啊。
后来被讽刺得多了,她暗暗下了决心:去他爹的公主,我长大要当国王!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帮男孩子的“诅咒”,谢维还真的就没有等到她的“王子”,谈了几次恋爱都因为警察这份工作而以失败告终,就这么拖到了35岁。
到了被人称作“大龄剩女”的年纪,没有婚姻,没有家庭,似乎天也没有真的塌下来。谢维才突然反应过来,在童年的价值体系里,女孩子都被赋予了一个等待被托付、被拯救的“公主梦”。在她们还不知道要不要的年纪里,就已经被周围的大人灌输了“你想要”的思想。
办了十几年的案子,涉及女性的刑事案件大大小小她都跟过,对男女感情那些事也愈发看淡。
那些“王子”的吻,带来的可不一定是拯救和幸福。
想到这里,谢维转过头问坐在车后排的陈爽:“小陈,你是不是感觉这个何也不像是凶手?”
陈爽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不是信贷部的经理嘛,我和女朋友正在看房呢,后面肯定要贷款,和他客气点总归是好的。”
谢维被小伙子逗笑了,调侃道:“你就不怕他真是杀妻未遂?他要是吃了牢饭怎么给你批贷款?”
年轻小伙子一愣:“嘶,也是啊……我看他刚才答话那样子是有点心虚。”
“队长,你说万一这何也真是杀妻未遂,那他现在天天守着他老婆,会不会就是想等等看她会不会醒过来,一旦她醒过来,就……”
陈爽说着朝自己脖子比了个手势。
谢维想了想,回头称赞:“你倒是提醒到我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如果他真的计划杀妻,一定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陈爽眯眼笑,对自己的推测沾沾自喜。
谢维:“这样吧,今晚你去ICU门口找个线人,盯住这个何也。”
陈爽诧异:“啊?找病人家属帮我们盯梢啊?”
谢维回头看他一眼:“那要不你去?”
陈爽连忙摇头:“不行不行,他都见过我了,肯定会起疑心的……”
谢维:“所以?”
陈爽拍拍胸脯:“领导交办的任务保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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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维和陈爽来到咨询室时,初渐的心理医生张莹刚接待完上一个来访者。
张莹:“初渐是我所有来访者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张莹的话让谢维提起了兴趣:“为什么呢?”
张莹:“一般来说,我们和来访者都是一对一进行直接谈话,但初渐不是,每次她来做咨询,都是给我一叠打印稿让我读,然后我们再一起讨论故事里的人物。”
“确实挺特别的,”谢维接着问道:“你应该知道她的职业吧?”
张莹微笑道:“不,其实我并不知道,我的工作室非常注重来访者的隐私,如果来访者不愿意告知我她的职业,我是不会追问的。不过,我猜她应该是从事文字工作的,读她写的东西就像读小说一样。”
谢维:“她来你这里做心理咨询有多长时间了?”
张莹回忆道:“差不多有三个多月了吧。”
陈爽诧异地从笔记本上抬起脸,凑到谢维耳边悄声报告道:“何也说的是不到一个月。”
谢维目不转睛,接着问道:“那经过这三个月的咨询,她精神状态有好转吗?”
张莹想了想,目光中带着些许不确定:“这……怎么说呢,其实一开始她带着稿子来给我看的时候,说实话我还以为她有精神分裂的症状。”
“精神分裂?”陈爽小声惊呼。
他突然想起来,早上在查初渐户籍资料的时候,系统上显示,她是精神病人的监护人,她妈妈是精神分裂症患者。
陈爽翻出包里的资料递给谢维,在初渐的家庭信息栏处点了点。
谢维看到陈爽手指的方向,点头示意。
张莹见他们手里拿着资料,继续解释道:“对,她的故事里有讲到过,她的妈妈是精神分裂患者。刚才我说我一开始以为她有精神分裂的征兆,是因为她的故事里写到,她有三个守护神,她从小到大都在和她们对话。”
守护神?谢维微微皱眉,这对她来说多少有点抽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