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男生的下巴一点一点,圆珠笔在笔记本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墨痕;靠窗的女生用课本支着脸;后排几个脑袋东倒西歪,有人用胳膊圈住课本,脑袋埋在臂弯里,肩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上节什么课呀?咋都昏昏欲睡的?不像你们的风格啊!”
整间教室弥漫着困意织就的网,连风扇转动的嗡鸣声都带着催眠的节奏。
“还能啥课,英语课呗!”
“就是,一听那个花孔雀讲课就犯困。”
“行了,行了,”李国强拍拍手,企图将犯困的同学惊醒,“不许给老师起外号。”
虽然自己也觉得这个外号挺符合英语老师气质的,成天穿的花里胡哨,走路昂首挺胸,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可不就是花孔雀。
成日里喝咖啡,满口洋文,张嘴闭嘴就是自己上大学的事。
说自己是申大毕业,申城多么多么繁华,申城人说话怎么有情调,他们喝咖啡多么优雅,大学的时候被男同学追,乱七八糟的。
但自己作为班主任,学生给老师起外号的行为还是要制止的。
“班长喊声起立,大家都精神精神。”
“起立。”
桌椅挪动的吱呀声里,五十多个身影慢吞吞地直起腰。
“老——师——好——”
回应声像被抽走筋骨般绵软,男生拖着长音,女生的声音含在喉咙里,有的同学甚至只动动嘴唇,连尾音都消散在闷热的空气里。
“这都第四节课了,精神精神,下课你们就该去抢饭了。”
同学们这才堪堪提起点精神。
“翻开课本,讲《阿房宫赋》”李国强执起白粉笔,指尖轻叩黑板发出清脆声响。
笔锋骤然落下,遒劲有力的楷体字自左向右徐徐延展,整个标题在黑板上巍然屹立。
“上学期就让你们背熟,那我找个同学展示一下吧。”
谁暑假还有心思背课文啊!作业都是回学校现补的。
前排同学们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课本,后排学生迅速低头佯装整理抽屉。
别叫我,别叫我,大家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学生的脖颈僵硬,仿佛被阴影笼罩,睫毛不安地颤动,指节捏得课本边角发皱。
陆迟这才发现,自己没有语文书,哪去了?
宋相思似乎还记恨陆迟坑他的那遭,手掌死死捂着课文,不给他看。
那自己的语文书去哪了?
想起来了,昨天拿它砸赵东伟了。
赵东伟故意板着脸,眉眼却藏不住的笑意,“某人上次很嚣张啊!”说罢挑起一边眉毛,黑眼珠转了转。
“赵东伟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你起来背背。”
他的后背瞬间绷成一张弓,原本翘起的二郎腿“咚”地砸在地上,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半张着的嘴还保持着刚才挑衅的弧度,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是……啊……我……”
“对。就是你。”
方才还神气活现的模样荡然无存,整个人僵在原地,活像被按在灯柱下的飞蛾,连耳尖都红得发烫。
侥幸未被波及的人松出半口气,教室的发出幸存者的“噗噗”声。
赵东伟的同桌捂住嘴,肩膀却抖得厉害;韩旭等人直接趴在桌上,后背一耸一耸地闷笑。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
陆迟低声音调侃:“嚣张啊,继续?”此起彼伏的笑声里,不知谁小声嘟囔了句“现世报”,惹得更多憋不住的闷笑炸开来。
“行了,行了,你就只会这一句吗?”
赵东伟不服气,“这不是很多句吗?小半段了。”
“你管这叫小半段?”偷看书还背成这样,李国强懒得跟他废话,“你快坐下吧,陆迟接着背。”
陆迟:……
他背到哪了?
宋相思到还算将义气,将课本摆在他面前,还帮他指了指他该接着背的位置。
“二川溶溶,流入宫墙。”时默低声提醒。
“二川溶溶,流入宫墙。”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时默提醒一句陆迟就跟着重复一遍。
李国强轻叹一声,指尖敲了敲讲台,“打住。是你背呀还是时默被呀。明天我接着考你俩,不会背五遍打底。”
“这回大家都精神了吧?认真听课,就知道你们放假肯定不会背。其他人截止周三,所有人必须会背,挨个检查,否则罚抄课文。”
教室此起彼伏的哀叹声,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赵东伟将课本递还回去,还贴心的附上一张纸条——小时默要不要用哥的课本,所有科呦!
艹
陆迟直接将纸条团成一团,正好砸中赵东伟脖颈,原本没什么事,可赵东伟被突然袭击的纸团吓了一跳,胡乱晃动身体,纸团直接顺着领口进去。
“陆迟你干什么呢!上课不准传纸条!”
赵东伟掏出纸团,李国强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我到底看看有什么要紧事,非得上课穿纸条。”
这回赵东伟可是丝毫不慌,直接交了出去,还好这回没写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然被抓到就死翘翘了。
看到纸条,李国强倒是想起来了,自己给他找了课本,都是各科老师备用的旧书,只是还没找齐,所以还没给时默送来。
李国强让时默利用午休时间去自己办公室拿书,剩下的自己再问问,新书要和高一新生一块来,还得再等几天。
终于熬到下课,下课铃撕开空气的刹那,食堂方向瞬间炸开骚动。
“下课吧!”
教室里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