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停留在两点。
不知怎的,今日竟难得没有犯困,此刻的时默并不想回家,可是天气出奇的炎热,也不知该去哪里。
“回家吗?”
“不想回。”
“想去哪里?”
时默不知道,他对丰县并不了解,去的地方也屈指可数,也都是跟陆迟他们去的。
“那去游戏厅吧。”
铁皮拉门推开时,卡带机里正放着任贤齐的《心太软》。陆迟用肩膀顶开游戏厅的门,霉味混着廉价烟味扑面而来,白炽灯在天花板上滋滋作响。
时默攥着快要融化掉的冰棍跟在后面。
投币口泛着铜绿的街霸机前,“好好玩吧,开学了好日子就到头了。”说完,陆迟把硬币拍在玻璃面板上,“今天教你用隆打出真空波动拳。”
他的小臂被晒得发红,指节敲在摇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游戏厅角落的彩电正在重播《还珠格格》,那是妈妈最喜欢的一部电视剧。
陆迟的食指在摇杆上划出银色残影,屏幕里的隆一记升龙拳直冲天灵盖。
时默吓得往后缩了缩,手肘不小心撞到了铁皮桌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闷哼着缩回手,一道红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怎么样?”陆迟已经半蹲在他身前,游戏厅嘈杂的街机音效突然变得遥远,唯有少年急促的呼吸声近在耳畔。
“别动。”陆迟攥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薄汗渗进皮肤。
时默能清楚看见对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温热的气息拂过伤口,酥痒的感觉顺着神经窜上头顶,他慌忙退后两步,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
陆迟抬头时,“疼吗?”少年嗓音低沉,呼出的热气扫过时默泛红的耳尖。周围此起彼伏的按键声突然变得刺耳,时默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是要撞碎胸腔。
他慌乱地扫视四周,角落里穿喇叭裤的青年正全神贯注地拍打街机,柜台后的老板娘低头嗑着瓜子,电视里还在重播《还珠格格》的片段。没人注意到阴影里的两人,可时默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要穿透他发烫的后背。
“就是破皮了,没事。”陆迟起身,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他的腕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时默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温热的呼吸再次覆上伤口,这次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触。
游戏厅的空调突然轰鸣着启动,时默却觉得脖颈的汗越冒越多,连耳垂都烧得通红。
“我、我真没事。”他结结巴巴地说。
少年终于松开手,“你自己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以前阿也磕到碰到都会吵着闹着让自己给吹,而自己只会严厉地呵斥他两句,然后蹲下身子给他吹。
“不疼了,已经好了,没那么娇气。”
“你也来玩会儿。”陆迟抓起他的手覆在摇杆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过来,“手腕要用力,对,就这样——”两人的影子在像素格斗画面上重叠。
余光瞥见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时默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游戏音效,震得耳膜生疼。
玻璃门在身后合拢,蝉鸣声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时默垂着头往前走,帆布鞋踢着路边的石子,在水泥路上拖出细碎的声响。
陆迟放慢脚步,看少年后颈的薄汗将碎发黏在皮肤上,连耳尖都还泛着不正常的红。
"想什么呢?"他伸手去勾时默的肩,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躲开。陆迟挑眉,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碰时的温度,"把魂勾走了?"
时默猛地抬头,又慌忙移开视线。
“我说的是游戏机。”陆迟说,“玩的不开心?”
"开心。"他紧张的掌心全是汗。
陆迟倚着电线杆,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
“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真的没事。”时默喉结剧烈滚动,游戏厅里残留的暧昧气息突然翻涌,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陆迟蹲下身,烟蒂狠狠戳在地上,然后顺手扔进下水道。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个厕所。”
“嗯。”时默点点头,找了个阴凉地等他。
时默闭眼沉思,再睁眼时便看到一支派克钢笔,派克卓尔钢尖款,无盒单支97元。
指尖悬在半空不敢触碰,这是他刚刚在信誉商城地下室的文具店橱窗前驻足良久的派克卓尔,因为价格默默收回视线,甚至不敢让店员拿出来,只敢隔着橱窗看看。
“送你的。”他说,声音像是浸了温水。
“你疯了?”时默喉咙发紧,拉着他就要把钢笔退掉。
“退不掉了。”他双手一摊,“小票没了。”
时默惊得说不出话,只觉得眼前人疯了,这支钢笔这么贵,他怎么敢?
陆迟看出他的犹豫,解释道:“周叔给我发了工资,虽然不多,但买支钢笔还是够的。这个暑假帮了他不少忙,他还说以后放假了就去他那里干,正常给我发工资。”
“钱也不是这样用的啊!”时默拉着他就要把小票找回来。
“找不回来了,撕了扔了,反正就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