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澍没有说话。
他只是和裴湛对视,然后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放过了裴湛。
可是裴湛从背后扯住了他的袖子,说:“早上……早上我给你买的药没用吗?”
陈嘉澍沉默地甩开他的手。
裴湛锲而不舍,再一次鼓起勇气拽拽他的衣摆,说:“要不要我帮你上药……你这样晚上会更难受”
陈嘉澍一把拂开裴湛的手,冷声说:“你在假惺惺什么?”
裴湛有点愣住:“什么?”
陈嘉澍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这样的人,到底在假惺惺什么?”
裴湛欲言又止。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陈嘉澍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离我远点我才不会难受。”
裴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生气。
这样生气的陈嘉澍让他有点不敢靠近。
陈嘉澍冷冷看他,好像心情差到了极点,在关上房门之前,只丢下了一句:“滚远点。”
裴湛从橱柜里把医疗箱拿出来,放在他门口,说:“那哥你有空自己处理一下。我先……我先去写作业了。”
陈嘉澍没有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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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陈嘉澍躺在床上翻了第三个身,陈国俊今天给了他一耳光,让他清醒一点。
那一耳光抽在他脸上,算是彻底把他们的父子情分抽完犊子了。他睡不着,躺在床上干瞪眼,没事又翻起了手机。
徐皓宇知道陈嘉澍他爸回来了,陈嘉澍又没在学校,这二傻子难得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给他发了好几条关怀信息。
陈嘉澍翻了半天没翻到一句有营养的,干脆把手机关了。陈嘉澍知道他今天把所有的火发在裴湛身上不对,可他在看到裴湛的那一瞬间,就怒从心头起。
裴湛跟陈国俊现在养在外面的小情儿那么像,看到那张脸,陈嘉澍就能想起来陈国俊玩过的男男女女。
陈嘉澍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十岁那年放假回家,在主卧看到的景象。那张在陈国俊床上的脸,有六分像裴湛,或者说应该有六分像裴书柏,还有四分像他妈妈。
那张模糊又清晰的脸很多次出现在他噩梦里。又在后来的日子里渐渐和裴湛的样子重合。
所以那个情形他现在想起来还作呕。
连带着,他讨厌裴湛那张脸,更讨厌唯唯诺诺装出一副好人样子的裴湛,有时候他会无端地想,寄宿在他家的裴湛现在跟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陈国俊用心用力灌溉,就等着裴湛长大。
陈国俊不过是想再养一个裴书柏而已。
陈嘉澍几乎恶意地想。
陈国俊用一个裴书柏恶心了他很多年,连带着他的妈妈也远离这个家,从小父母之间貌合神离,到后来矛盾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这个家从头到尾就是支离破碎的。
陈嘉澍从来没有感受过家是什么滋味,爱是什么滋味。既然不爱彼此,何必要互相折磨,再把他生下来当成累赘一样地推来推去?
陈嘉澍本以为自己拥有一切,直到十岁那年,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奢求一场美梦,而这场梦的真相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初现端倪。
他是恨的。
恨陈国俊,恨裴书柏,更恨这个废物一样的裴湛。陈嘉澍以无数的恨冷眼旁观,看着这场闹剧继续。
他几乎卑劣地想。
既然他不好过,那就谁也不要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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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湛也没能睡着。
虽然不知道陈嘉澍遭遇了什么,但红肿的侧脸很明显地告诉裴湛他被陈国俊打了。这一巴掌打的很重,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到陈嘉澍的侧脸惨不忍睹。
还有那股很让人介意的血腥味。
裴湛记挂着陈嘉澍根本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了两个滚,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裴湛,”陈嘉澍在门口叫他,“睡着了没?”
裴湛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没睡觉而幻听了。
“裴湛,”陈嘉澍没有继续敲门,“出来帮我上药。”
裴湛睡觉没有上锁的习惯。
这个习惯陈嘉澍也知道,但他的家教珠阻止了他直接闯进去,虽然大半夜敲人门也不算什么有教养的行为吧。
但陈嘉澍觉得裴湛不会睡着。
他太了解这个人了,有时候几乎不用动脑子就能看清裴湛这个蠢蛋在想什么。
陈嘉澍站在门口耐心等待,没过十秒,裴湛房门就开了个缝,他探头探脑地叫了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