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厢林如海和李松复议定了请功的折子,回来心里想了想,只觉得水军此前畏匪怯战,如今大胜后争功抢名,十分不齿。
然而官场如今便是如此,他也无法,但这一遭他得罪了盐枭、盐商,树敌无数,虽然身子大好,却终究还是不敢留着女儿在自己身边,找了林黛玉来说话,还教她随着贾琏回荣国府。
林黛玉自然不舍,虽则父亲看着大好了,但身子仍然清瘦,之前回来那一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着实吓到她,子欲养而亲不待,如今自然只想陪着父亲,服侍父亲。
林如海又劝了下女儿,然而黛玉如今已长了几岁,不似之前年幼唯父命是从,只含泪道:“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欲报之德,昊天罔极,父亲不必说,女儿唯愿常伴父亲膝下,不愿弃父远行。”
林如海劝之不下,不得已又来找贾琏,请他帮忙劝说。
贾琏想了想,笑道:“表妹如今年岁已长,虽然在我们府上,有老太太宠着,也有姐妹相伴,但终究不是自己家,恐未必事事周全。表妹又是个极聪明伶俐多思多想的性子,遇到了什么事,姑丈不在身边,她体贴老太太,又敬着长辈姐妹,未必会说,存在心里长了,对身子不好。何况又牵挂姑丈,舍不得也是有的,姑丈如今身子已大好,何不多留表妹些日子。”
林如海听到此,想到女儿眼圈通红的样子,心下了然女儿恐怕是有寄人篱下之感:“我何尝不明白,然则你表妹年幼丧母,我又已无续娶之念。她既无长辈教养,婚事上总是有碍,公府教养自然是好的,只看你姑母气度,便知一二。有她外祖母照拂,总不会亏待了她,将来也能说个良缘。再则第二桩,你也是知道的。”
林如海顿了顿,神情上多了些严肃:“我这任上,实在凶险,不说之前的大病了,便是之前你姑母重病,你侄儿夭折,都大有蹊跷。我这是……断了太多人的财路了。”
他面上带了些恻然:“你把你表妹带回去,托侄媳妇好生照应,我这里多多谢过侄儿……”
贾琏看他拜下,连忙侧身不敢受礼,只扶着他道:“姑丈不要折煞侄儿,表妹也是嫡亲骨肉,姑丈有命,岂敢推脱,只是表妹如今大了,她一片孝心,也不好忽视。我倒有个主意劝说表妹,姑丈听听妥当不。”
林如海忙道:“贤侄请说。”
贾琏道:“姑丈此次任盐政,也有三年了,此次盐税亏空,也有望逐年填补,我听说甄家、薛家和几家富商,都拿了些银子来还亏空,也许诺了逐年归还。”
林如海不知他如何又说到政事上,但也道:“此事多得贤侄居中转圜,且这次你也出了不少银钱在买盐上,我已命人将此次你运过来的盐都折算成银两,那些没收的盐枭的银款,我也上奏了朝廷,抵入盐税,到时先还了你垫支的盐款,必不让你吃亏。”
贾琏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姑丈只管先顾着朝廷,我这边不忙的。我要说的是,此次盐政改制,姑丈任绩斐然,开春吏部考评必定是上上了,我估计顶多再放一任,姑丈就要调回京中了。”
林如海道:“话虽如此,但也不好说,恐怕再放去别的外任,也难免。总不好带着你表妹,再则如今树敌良多,总有顾盼之忧。”
贾琏道:“姑丈只管以可能会调回京中为由,在京中置办宅院府邸,让表妹与我回京,收拾打理京城的府邸。当然,置办宅地这些粗苯跑腿的事,都交给侄儿办,表妹只管按姑丈和自己的心意收拾房舍花园,只待姑丈回京任职,便能入住。如此与表妹说,表妹定会尽心尽力,为父分忧。”
林如海一听已明白过来,黛玉一个人在京城,依着外祖母过日子,终究不是自己家,寄人篱下。若是自己在京城也有府邸,再遣几房家人过去服侍着,则女儿在荣国府上,也必不会再有无枝可依之感,凡事有个退路,心上也必宽上许多,顿时握了贾琏的手,大为感动:“贤侄这个主意甚佳,面面俱到。”
他也知道侄儿作为荣国府嫡孙,自然是一口应下带女儿回京最好,若有迟疑,难免有推托之嫌。然而他却不避嫌疑,真的完全站在他们父女角度着想,一片赤诚,再加上这些日子在扬州盐务剿匪等事,着实让他对这个侄儿心内喜爱之极,当下又说了些政事才回了内院,找了林黛玉来,果然依着贾琏所说,将那在京里置办宅院,以待回京任职居住的话说了,让林黛玉随着贾琏先回京住下,收拾府邸。
林黛玉一听果然心中喜悦,一口应下。
当下定下回京日子,贾琏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采办上,除了之前订下的葵花种子,另外将十大缸活着的蚯蚓连着泥土一起卖给了老麦克,价格设得非常低,感谢他尽心尽力教他制作燃烧药饵,为他费心改造武器。
老麦克几乎是泪盈于睫,当即专心致志,将全部精力投入在为贾琏制造弓箭上。
贾琏倒没怎么在意弓箭,包括这一次使用的仿生炸弹,他私下交代了白水帮的人不要外传。那火箭的药饵,薛蝌其实私下也问过他,毕竟海上难见这样的药,贾琏也只含糊着说下边人备的,未必稳定之类的,薛蝌聪明,知道必定是不传之秘,也并不介意,不再问了。
这次潜伏偷袭水寨的功劳,贾琏全部计在了白水帮身上。毕竟,私下研制且私藏威力巨大的武器,这事儿,绝不能让朝廷和皇家知晓,否则便是取死之道。
出发日期临近,甄伯昭和薛蝌联合起来邀了贾琏为他践行,席上甄伯昭有些依依不舍,笑道:“如今在这扬州地面,谁不知荣国府琏二爷,静如春山霁月,动如雷嗔电怒,大有名士之风。多少人争相结识,若是知道我们今日得陪着琏二爷,不知如何羡慕呢。”
贾琏只是笑,也不说话。
薛蝌倒是认真的:“我过些日子要送妹子进京待嫁,到时再去拜访琏兄。”
两边说了些闲话,依依惜别后散了,择了日子,贾琏带着林黛玉乘舟北上,回京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