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光透过白泥炉影在我的腕上,暖暖的,像是带了一圈霞火做的暖玉镯。我放下炭钳,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要想权力长久把握于手,便要慎用权力,慎用权力,便是对待权力要谨慎使用,不可以持权而滥用,做为非做歹的事情。当然若有些事必须做,须要假以他人手,己不沾身,事已达成,杀恶务尽。”
予湛开口问道:“为何?夫子教,大丈夫应秉持大道,行事应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母妃所说,岂非小人行径。”
我笑:“何为君子,何为小人。”
他道:“君子具备忠信仁义的品德,追求道义,能够成人美,遵循温良恭俭让,有高达的理想与追求,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而小人却常戚戚。”
“是吗?那我问,有一君王合乎常理中的君子,志于大同,而有一臣子常怀小人之行径,以求权力荣华,君上时常内求己过,臣子常外求他人之过,聚以利而成党派,为祸一方,而君王却以己不贤明,所以才使臣下生不臣之心,那结果会是如何?”
予湛深思而不答。
我笑:“为君者,为何要树君子之风范,而他自己却很少能够达到规范?因为,他想要他所有的臣民,所持温良恭俭让,常怀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以其膜拜天地君亲师,缔造出一个最不会说不的,最不敢反抗的国。”
他又不说话。
我道:“君子为臣,小人为君,臣为君死,君为权生,合乎大同。”
予湛一时深思,一时皱眉,我不管他,便拿书去看。一柱香后他才仿若大梦初醒。
我想拿砂铫往茶盏中倒水,不料被予湛先拿起。他道:“母妃我来。”
我笑笑点头。
又经几轮月圆,已入深秋时节里,圣驾回銮,又过了十数日未央宫有人来请。只说“三日后,隐妃出阁,请良妃娘娘去未央宫观礼。”
我只笑着应下了,又让宝娟送人出长杨宫。
茜云道:“好大的脸,她自己认了义妹也就罢了,还请娘娘去给一个侍婢出身的,不知来头的隐妃送嫁,当真是不成体统。”
我笑:“这有什么可气的呢,诸妃之首,且掌协理六宫淑妃娘娘的义妹出阁,嫁得还是久负盛名的清河王爷,可不是要往大了办。”
“娘娘真的要去?”
“干嘛不去,未央宫越煊赫,对我们长杨宫来说就越好,我们行事才会更加便宜。”
三日后,我带着礼,领着常乐往未央宫去。因为沈眉庄去世,所以胧月帝姬重又养在甄嬛名下,只是现下母女之间尚有些龃龉。胧月比之从前,更加沉默寡言。
未央宫本就修建的富丽堂皇,现下因为喜事,处处披挂红布红帐,甚是喜气洋洋,常乐去偏殿寻胧月去了。我便又往未央宫正殿柔仪殿走去。
柔仪殿设着榻几座椅,玉座后摆一凤穿牡丹的屏风,正殿左右侧放着博古架,架上也尽是稀奇珍宝,古董玩瓶,玉石插花,多彩琉璃,殿中央香炉里焚着是荀令十里香,摆着是各色时鲜花朵,此刻殿中诸人皆谈笑风声。
德妃,昌妃,吕昭容,徐容华,滟嫔,白贵人皆在,后宫众人来了十之八九,现都正在与坐在玉座上的淑妃甄嬛说着话。
我心中暗叹一声,这排场说是皇后,也不为过了吧。只是太过张扬,与她以往谨小慎微的处事风格大相径庭。
我只是面上不露,上前行礼:“参见淑妃,德妃娘娘。”
甄嬛笑道:“妹妹来了,快免礼,还以为你有事不来了呢。”
“常乐听闻未央宫有喜事,也闹着要来,只是她惯会磨蹭,一时误了时晨。”
她笑着点头:“女孩家出门,要梳妆,又要挑选衣服首饰,是要费些时间的,妹妹快请坐。”
我坐在德妃下首,只听她们说笑。
德妃说:“自从行宫回来,就不曾见你了,你整天忙些什么,也不出宫门。”
“嗨,整天围着几个孩子转呗,就湛儿省心些,那两个,简直是两个皮猴子,一时间吵闹得要把长杨宫的屋顶给掀了。我哪里还有时间,管别的,只为他们调停了。”
德妃闻言点头:“我近来也很心烦,温宜也快及笄了,我思虑着她的事情,竟是好几夜不曾好好安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