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荷台建在临湖浅陆之上,北望清澈如镜开阔的湖面,另三面则是不同园林美景。
前有楼台水中建,戏人在此演绎那些悲欢离合,儿女情长的戏曲,下有荷花,莲蒿等物,修栏夹翼,中为广亭,穀纹倒影,滉漾楣槛间,凌空俯瞰,一碧万倾。
我从北苑芳华乘轿辇去往上下天光后的云荷台,临近云荷台早有筚篥声传出。想是园中正演着龟兹戏剧。
宝娟与青芜扶我下了轿辇,茜云向前,给内侍道:“良昭仪驾到,公公带着路吧。”
那内侍先是行礼,而后才在前头带路。
转过双檐回廊,踏上九折曲寰水月桥,绕过太湖石彻水松景,却见云荷台之面貌。此刻广亭设宴,内侍来回外间,递送洒器。宫娥捧瓜果香炉在侧,侍女在宴桌旁轻摇羽扇,远处筚篥声急,仿是到了戏剧高潮。
内侍拱手:“娘娘请。”
我扶着宝娟的手,往云荷台走。便有内侍唱道:“良昭仪驾到。”
堂下诸人起身与我行礼。我笑笑免过了。
此刻皇后未到,坐在右侧上首的敬妃道:“妹妹,怎的才来,戏都演好些了。”
我笑着行礼:“敬妃娘娘万福。”
“快起,快起来。”
“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误了时辰。”
“那你可偏了,皇后娘娘刚刚才去了请太后,只说一起热闹,你却从那里来。”
我笑笑:“倒是不巧。”
皇后未在,后宫之中,敬妃位分最高,其次便是我了,便往敬妃下首看去,却是胡蕴蓉端坐着。
胡蕴蓉宴桌后设有大红底嵌贝母蝶恋花的红漆屏风,显得与别处不一样,更像是以此为尊,便连高台御坐,乃至敬妃处都没有这般陈设,心中只觉疑惑不解。
胡蕴蓉见我看着她,只娇声:“呀,本宫还以为良昭仪不来了,现下本宫已经在这坐下了,腾挪不便,不如姐姐另选地方去吧。”
之前我踢她近待嬷嬷之事,传遍后宫,使她令众人耻笑,今日她便想以此羞辱我,我却不想与她计较,只笑道:“既然妹妹腿脚不便,那就在这坐着吧,本宫便是坐到湖中去,依旧是本宫,妹妹说是不是啊。”
胡蕴蓉笑:“良昭仪说话当真风趣儿,娘娘怀着身孕,自然是众人都要让着,就算有什么失礼的,谁又能和良昭仪计较呢。只求昭仪好远气,好福气,生一个健康漂亮的帝姬,能有和昭仪一般花言巧语,噢,不,是颠倒黑白的一张巧嘴。”
她这话,给我气笑了,心里想算了,算了,何必与她计较,不值当的。便开口:“那就借昌嫔吉言了,本宫还觉得常乐一个人孤单呢,再来一个妹妹更好呢。”
我说完,直接走到另一侧宴席坐下。身边是沈眉庄与颀修仪。
沈眉庄道:“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看这肚子只怕快临盆了吧。”
“还得一月有余。”
颀修仪道:“你倒是大气度,不与她计较。”
“嗨,姐姐不知道,她一贯这般,她要是和颜悦色说话,我倒不习惯了。”
我转头看见对面空着的一席问道:“怎得,还有人比我来得晚。”
沈眉庄笑笑:“这有什么稀奇,可不是那个宁贵人吗。”
我点头,却听欣修仪说:“按理说,妹妹如今位分仅次于敬妃娘娘,怎得也不能被她抢了风头。她整日介说自己是翁主之女,长公主外孙,却丝毫不提她父亲乃是罪臣,若非碍着宗室之女的名义,她早去流放了。“
我听出她话中尽是拱火味意图,也不挑明,只笑:“谁让咱们啊,不能追着陛下哥哥长,哥哥短呢,欣姐姐该去叫叫,只怕陛下心肠一软,封姐姐做贵妃呢。”
颀修仪的笑着,用团扇打我的肩:“呀,你这嘴,真是榧子一般,该打,该打。”
沈眉庄听了也笑。
我只起身,轻声道:“我母亲第一次参加宫宴,我去看看。”
她们点头:“湖中建阁,或有湿滑,妹妹慢些。”
我应了,茜云只扶着我往诰命夫人那一处去。
诰命夫人们皆坐在宴会末席。
走进那些诰命夫人,她们皆起身行礼,我只免了礼,让她们坐下,母亲的诰命并不高,只在中排,我便与母亲同坐。
诰命之中多有恭维,我应合几句,她们见我不愿搭话,也渐渐只她们自己小声说笑去了。
母亲笑笑,轻声道:“这人多眼杂,娘娘月份大了,很该推了才是。”
“我放心不下,等皇后来了,我坐一会儿就回。”
母亲点头,夹了些糕点蜜钱放在我面前盘中,我笑:“母亲不必给我夹,母亲该多尝尝宫中佳肴。”
这边我正和母亲说着话儿,却听宴席上首处,人声嘈杂,渐渐的竟有宫娥叫嚷声传来,众人也是起身,纷纷望向上首,母亲一手把我挡在身后。
宫娥侍女们纷纷四下跑开,诰命夫人们不明所以,也跟着乱跑一气,我知现下状况不能乱,一跑,大约会受伤。只拉着母亲,站在宴桌后,亭柱旁。
眼前众人四散而去,方才看清那吵嚷处。
一个疯婆子正拿一把长剑,大喊大叫发了狂似的,朝胡蕴蓉那桌乱奔着砍去。
胡蕴蓉惊吓着往后靠,靠在栏杆之上,那知栏杆突的断裂,胡蕴蓉整个人,连带着护在她身前的宫娥近侍全栽进了湖里。此刻,正在湖里胡乱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