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闵碧诗上去捅他一下,“别贴了,咱们还要进呢。”
闵碧诗示意狄小店住口。
那老头已经被唬得够呛,这个年纪了,再多说两句,闵碧诗怕他直接命丧当场。
“哦对。”狄小店把方才贴回去的封条又撕下来,“我都让他气糊涂了。那个,大爷,你是来干嘛的?”
闵碧诗和狄小店都看着他。
老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常先生走得急,这个月工钱还没给我结呢……我、我这也是莫得法子,就想着来看看……”
“看看有没有什么可拿的?”狄小店狐疑地看着他。
“不似,不似!”老头一着急,乡音就更浓了,“本来就似我的钱,我就似来,就似来……”
狄小店皱着眉一挥手∶“行了,进去说。”
常宅里分上下两层,第三层是天台,上面摆的都是花花草草。
老头一边走一边嘟囔∶“常先生好养花草,这几日都无雨,他这一走,估计楼顶的花草都死净了,哎呀,作孽啊,好端端的人,咋说没就没了……”
跟韩府比起来,常宅就显得狭促多了,屋子又小又暗,透不进多少光,过道狭窄,楼梯更是仅能容一人通过。
不过屋子收拾得干净立整,这常童生一看就是个过日子讲究的人。
狄小店掏出小册子,叫那老头过来问话。
“姓甚名谁?”
那老头愣了一下,畏畏缩缩道∶“姓白,屋里排行老七,大伙都叫我白七。”
狄小店笔墨如飞,接着问∶“常宅里平日都有什么人?”
“没人了。”白七如实道,“常先生没娶妻,膝下无儿女,平时帮活儿的就我一人。”
“你在这多少年了?”
白七道∶“……快十年了。”
“常生是在鹿鸣书院教书,对吧?”狄小店说,“除了教书,他平日还经常跟什么人接触?”
白七想了想,说∶“再莫有了,常先生不大爱讲话,他白天去书院,一般下午就回来,再就不会出门了。”
“不爱讲话。”狄小店重复着他的话,环视四周,“这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日就你们俩人住,常生还一生未娶。”
狄小店话锋一转,盯着白七,问∶“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白七愣了一下,皱巴的老脸抽了抽,说∶“就、就是主雇……他花钱雇我,我给他干活。”
“真的?”狄小店明显不太信,“你们俩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的,就只干活,不干点别的?”
“嗯?”
白七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想歪了,于是赶紧摆手解释。
“不不不不似!不似那种关系!大人想哪去了咧!遇着清闲时候我也回家,我家里有老婆子!还有三个娃儿张嘴等着吃饭呢!”
就在这时,楼上探下一张俊俏非凡的脸,闵碧诗朝他招手,道∶“狄大人,你上来看。”
狄小店答应一声,用嘴叼住笔杆,一手拿着小册子,一手抓着楼梯扶手,三步并两步跑上去。
跑到拐角处时,狄小店猛地顿住探身,指着楼下的白七,说∶“你就在这等着,不许跑!”
白七打了个气嗝,老实地点点头。
狄小店走到露台上,看见闵碧诗正站在露台边缘,俯身观察着什么。
“青简,发现什么了?”他上前去看,顺便把他往回拉拉,“别靠那么近,当心掉下去。”
狄小店探出身子往下瞅,不禁腿抖了一下。这高度,还真能摔死人。
闵碧诗退了半步,指着台沿儿下的木板子,说∶“看这。”
木板上堆着一溜大大小小的花盆,他手指的夹缝里,露出一片与木板颜色不符的痕迹,瞧着颜色更深,像污迹。
“根据郭立所说。”闵碧诗说,“初二那日清晨,逯翁带着粪桶上来,要给常童生的花草施肥,常童生不允,二人发生争执,之后常童生不慎将逯翁推下楼。如果以上属实,常童生在推落逯翁过程中,有没有可能将粪桶一并带翻?”
闵碧诗用鞋尖点点那片污迹,“狄大人,叫万年县的人来提证物,查验清楚这片污迹到底是什么。”
狄小店觉得有些道理,正准备下去给县衙传信,突然又想到什么,转头问∶“如果查出来这片污迹就是粪水,就能说明那日逯翁和常生发生过争执,进而证明郭立所说属实?”
“不能。”闵碧诗沿着搭建的木板继续观察,“这也有可能是常童生自己、或是别的什么人浇灌的。还得找到逯翁当时所挑粪桶,将二者进行对比,如果确实是粪水,起码可以证明,常童生和逯翁曾发生过争执。”
毕竟没有人愿意在自己家里,把脏水淋得到处都是,尤其常童生又是个爱干净的人。
狄小店点点头。
这时,闵碧诗也直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腰。
狄小店见状刚想伸出手帮他揉揉,但又觉得不妥,最后只能收回手,问∶“还有别的发现吗?”
闵碧诗摇摇头∶“露台收拾得很干净,几乎看不出什么,也没有打斗痕迹。”
他看向那片带着污迹的木板。
“就连那,应该也被刷洗过很多次,能不能验出什么东西都难说。”
狄小店习惯性皱起眉,思索着前后线索。
闵碧诗看向他,问∶“楼下有没有什么发现?”
“楼下有……”
狄小店正想说楼下也收拾得挺干净的。
突然,他想到楼下的白七,顿时一拍脑袋,大喊一声“艹!”接着转身冲下楼。
果然,白七已经不见了。
二楼,常童生的卧房敞着,他榻前的抽屉半拉开,里面空空荡荡。
他妈的!
狄小店咬牙暗骂,白七拿了钱跑了!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他话还没问完呢!
闵碧诗也从楼下下去,问∶“怎么了?”
狄小店情急之下,不小心把墨迹抹到自己脸上,他蹭着脸,把白七的情况讲了一遍。
闵碧诗倒显得很淡定,他翻了翻狄小店的小册子,说∶“给万年县批张文牒,让他们发张悬赏告示,有遇见白七并将其抓进官府者,赏。”
狄小店一想,这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
“白七不是嫌犯,这样会不会不合规定啊?”狄小店问。
闵碧诗说∶“他私揭封条,企图闯入常宅,又在案发现场偷拿东西后逃跑。案发处所有物品皆为证物,他现在已经是涉案嫌犯了。”
白七本来与本案关系不大,但他进入事发地偷走东西,且不说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偷的,只要敢偷证物,那就是嫌犯。
狄小店点头道∶“我这就写张文牒,寻个最近的驿站,让他们传信给万年县。咱们现下去逯翁那里吧,他家还没查勘呢。”
闵碧诗想了想,说∶“逯翁是案子里最关键的,过去少不了耽误时候,多问几句。眼下时间紧迫,逯翁住处离此处太远,咱们不妨先去郭立府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