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没进园之前,自己的父亲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余夫人和他大吵了一架,余墨舟就站在一旁,没有开口,也没有上前,因为他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从自己上初中开始就这样了。
他也尝试劝阻,但是没有一点作用,但是余墨舟不想让自己父母这样……
没多久,余夫人交代几句就离开了,这个亭子里只剩下余墨舟一个人了。
花园见偶有几只飞舞的蝴蝶,余墨舟也起身离开了亭子,跑去抓蝴蝶玩。
没隔多远,一支队伍进到花园间,他们每个都背着画板,拿着一个小桶……应该是一支画室集训队伍。
带队老师指挥今日集训内容为:随意作画,无论是素描,速写,色彩等等都可以,今日天气正好,放松一下,出花园要和我说。
他们开始整理自己今日要作画的工具,零零散散,其中一人自己摆动着自己的画架,也没人和他搭话,正巧一只闪蝶停在了他刚拿出的画笔上,他刚抬眼看去,蝴蝶飞走了,视线也跟随它停在余墨舟的指尖。
余墨舟察觉视线,回头和那人对视,只是闪蝶被风吓走的那几秒,他们默契的都错开视线。
那人穿着简单,一身黑灰,坐在这片花海里,多少有点显得格格不入。
林静望?
这是我们第一次遇见吗?
林静望直接用画笔往画纸上描绘着,一张有一张,摆放在他背包上面,只有色彩,上面的人物比环境更具色彩。
余墨舟回到了亭里,抽取一旁的纸,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支圆珠笔,埋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静望夜阑一抹舟,景牵心弦意渐远。墨垂胜状临中空,流盼至盈系海林。”
他把纸巾折叠起来,起身环顾四周,希望找到那一道身影,定睛那一刻,和那人对上视线,余墨舟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了。
余墨舟跑过去,把纸巾递过去,示意他的脸上粘上了颜料。
林静望愣了一秒钟,接过后看懂了余墨舟的动作,用纸擦了擦,“谢谢。”
“不用谢,你今年多少岁了?”余墨舟问出口时,才觉得有点冒昧。
“十六。”
听到他的回答,余墨舟突然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了解林静望。
愣神时,林静望把粘有颜料的那张纸巾揣兜里,然后埋头寻找自己刚刚画好的画纸,抽取自己认为最满意的一张,递了出去。
“送你的。”
余墨舟回神之际,看清楚画上的内容,是自己,略显慌张地接过画道了声谢。
“我可以坐在这里看着你画吗?不方便就算了。”
林静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余墨舟,他的身后还藏着一把小凳子。
他在心里笑笑,明明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来问一下。
“方便,你坐吧。”
这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余墨舟就双手撑着脑袋,认真的坐在一旁,看林静望画画。
两人单纯的认为只是安静的坐着而已。
他们都没有想其他,就只是一个人画画,一个人看着。
这次林静望没有画色彩了,而是画的素描,没有颜色的花海和亭子。
一阵电话铃想起,余墨舟拿出手机,看见备注两个字:妈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妈妈。”语气明显低落许多。
“我们该回去了,你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电话那方简单直接地说明事情,听到回答就立马挂断了。
余墨舟起身,拿起小凳子,低头看着林静望的头顶,缓缓开口:“我要回去了。”
林静望听到声音,抬头看着余墨舟的眼睛,脸上没有表情。
“我们下次见。”
“嗯,下次见。”
余墨舟拿上林静望送给他的画,转身就离开了,林静望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才姗姗看着手中的画笔。
他感觉自己有什么东西,落在余墨舟身上了。
余墨舟乘坐一言不发的车回到那个冷漠的家,他像是能预料到似的,回到了自己房间,头埋在枕头里,双手把耳朵也捂上了。
门外传出吵架声,就算捂住耳朵也还是会听见。
他不明白,妈妈和爸爸会吵架,那吵架为什么不分开。
余墨舟十八岁时,给了那天捂住耳朵的自己答案,因为自己是他们二婚的累赘,吵架只是不想要自己是抚养权,又想要控制自己的人生,他们享受这样的感觉。
——
夏末的傍晚,空气中弥漫夹杂着雨水和灰尘的味道,带着丝丝树叶的清香,空中氤氲,来往的车鸣不断,掀起一场水花。
脸上带着点稚气的余墨舟从音乐室出来,肩上挎着一个白色的帆布包,凉风往他脸上扫,冷地他闭眼缩了缩脖子。
明明今天看了天气预报,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冷,两件衣服都挡不住。他从包里拿出一把透明雨伞,雨水顺着伞脊滑落至水面,雨打在雨伞上的声音,成了余墨舟回家的音乐,像是他在那个音乐室里听见的歌曲,晚夏的小雨,不知道是暴风雨前还是后,清新又强烈,冲击灵魂。
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侧头去看,视线那人停下脚步视线在余墨舟转头,落在了别处,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林静望却看得很清楚。
余墨舟有点奇怪,那个人为什么不打伞,肩头都淋湿了,雨滴顺着额头上的刘海往下,丝缕贴着额头,眼眸下垂,轻抿着唇。
很面熟,在哪里也见过,还不止一次,超过三次才会在余墨舟的意识里出现“面熟”两个字,很快余墨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他们近到几米处,他没有开口说话,应该是不认识了。
这是我们再遇见。
林静望像是知道余墨舟所想,跑在了屋檐下,看着余墨舟离开的背影。
雨伞随着动作旋转,雨水被甩在空中,他看着余墨舟上了公交车,眼里是藏不住的直白,却没对上那人的眼。
林静望回到家,用毛巾把手擦干,又怕头发上的水会打湿桌上的纸,转而把毛巾搭在头上。
拿起笔,在纸上写画着什么,里面的灯光逐渐开始亮,林静望的影子变深,直到自己打了个喷嚏,在纸上画上句号,才放下笔去洗澡,在他的思想里,似乎这件事比身体健康更重要。
洗澡之后,林静望躺在床上,沉默的看着手机,时不时往上滑动。
手机上显示着是一个微博名为净湖束微主页界面,下面显示着半个小时前发布的一条微博:“下一本是关于音乐,请尽请期待——”配上了一张阴雨天的照片。
编辑了一条微博,勾选刚刚洗澡前画的一张单照片。
点击“发布”没几分钟就有人点赞了,并留言道:“这照片上的画,感觉好熟悉啊,像净老师拍的那张照片……(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想多了)”
下面回复:“上面的不用怀疑,画上的就是净老师,我们老大就是你们净老师的舔狗,我们茶叶园里公认舔狗。”
再往下翻:“为什么不画净老师的正脸啊,又是背影加侧脸(点点点)”
“不是要多久才能让净老师看见啊,这都几十次了,CP粉伤心……”
我们在一个城市,但互不相识,只是见过的陌生人而已。
林静望把手机甩一边,盯着天花板想着。
〔只是那天下午,风轻细雨绵,却压到了我心中的伞。
我忘记带伞,急跑于长街,到深巷转角处,你停留在屋檐下,抬头望了眼天后垂着眸撑开透明雨伞,雨水沿着伞脊滴落水洼,溅射透明烟花。
我缓缓停住了脚步,眼里不再是氤氲迷蒙的空,你转头看见了我的一瞬,我的眼神错乱,心也是,时间禁止,那便是永恒。——W。〕
星期天,一大清早林静望买了一截树枝。
“老师,我来看你了。”跨过门槛,林静望侧头往里面喊。
“来啦,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一道带着笑的嗓音传出,听得人很安心,很清晰的可以分辨出那人的年龄,像个老小孩,一路小跑。
“猜猜?”林静望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和老师买起关子来。
“让我想想……”老师故作思考状,一手放在下巴处,轻皱着眉头,眼神时不时瞟一眼林静望。
他一个侧身,往林静望后面看,但是被林静望躲过去了,老师还是没看见是什么。
“提示一下,不是吃的。”林静望虽然冷着脸,但是声音里明显带着逗人的意味。
“哦,不是吃的。”老师脸上的期待明显下降,想摆摆手走了,林静望却拿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是一截连树叶和花都没有的一截黑色的树枝,包装的也挺简洁的,透明的纸袋加上一张黄色英文纸,白色丝带绑着。
?
什么?
树枝???
“你……在路口随便捡的?”老师不禁发出疑问,“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捡这个东西了?”
见林静望招招手,把身侧侧,凑过去,听他说:“这是我买的。”林静望想把树枝放在老师手上,但是老师一听,一脸震惊,就连声音都抬高了“什么?你……买的?”
“昂。”林静望还是把树枝那在手上,声音还带着点自豪。
“多少钱?!”
林静望见老师一脸生气,于是乎低着嗓子说:“&%#”
“把舌头捋清楚说话。”老师双手环胸,一脸气鼓鼓的盯着他。
见老师这样,也不好就这样糊弄过去,老实说:“223块。”
老师转头抬腿就要进屋,被林静望伸手拉了回来,“老师你听我说,”老师立马打断,双手堵住耳朵,嘴里念念有词“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好吧,下次我给你带好吃的。”林静望特小声的凑到老师耳边说。
“好,我原谅你了,”老师放松声音,伸手拍拍林静望肩膀,“身上还有没有钱,够不够吃饭?”
“够的,老师你的四合院中间不是还差点东西,我这个种里面吧。”林静望伸出手指指中间的一块空地,另一手轻轻扯了扯老师的衣袖。
老师顺着手指的方向看看中间空地,感受到衣袖传来的摇动,回头看时,好似看见了小时候的林静望。
脸脏脏的,手也是,指尖冒着血珠,身上穿着破了的长袖长裤,额头还出血了,嘴角擦破了皮,那时自己刚刚退到幕后,已有四十五岁的年纪,他扯着自己的衣袖,眼里没有一点“请可怜一下我”的意思,那眼神坚定,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自己开口问:“你是自己走丢了吗?”
“不是,我饿了。”七岁的林静望开口。
老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种吧,记得别受伤了。”老师还是心软开口。
养了他大概十年,非要说林静望从他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只有那段时间了,他也拿了他的时间,扯平了,至少在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要养他,估摸着算个伴吧。
那天的拐角处,还有一个人,她躲在暗处静静地看完这场雨。
林静望把烟头摁灭,转身把窗关上了,雨水打在玻璃上,他却没有回头看。
两个都是他所怀念的人,但忘的忘了一干二净,离开的也是。
二百二十三块钱,我买断了自己对你的思念,从那天起也种下了它。
“哥?”林诺打开自己卧室门,睡眼惺忪看着从楼上走下楼的林静望。
“吵到你了?”林静望抬眸。
“没有,哥你早点睡。”说完,林诺踏入自己卧室。
他们一个没有明说,一个也不打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