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行事呢?请您明示?”赵槿没被她恼意吓退,反而问得更细。
“陛下给我留了人,到时借你几个,你们自己去计划吧。”她话说出了口,却难免心里又有犯嘀咕。她还不清楚那些人听命能听到什么程度,会否因为另一方是皇帝亲二哥而不敢行事,不过也正好是一个试探他们忠心的好机会。
“谢过娘娘,不过不知您可否再收容槿几天?”他也是真够难为的,好好一个皇室宗亲,被逼的如同丧家之犬,连自己住处都不敢回,生怕哪日就不明不白睁不得眼了。
令柔居高临下,越看越觉得他与故人形似。他姐姐赵澜也是曾救过她的,那时候赵澜身居郑氏,却也不顾及着自身安危为她出头,为此还被郑氏部首围困过一次。郡主救人时何尝考虑过什么远近亲疏?又什么时候畏惧过形势?单为了承郡主的情谊,这事情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住我这里吧,附近有荒废的殿宇,先让他们打扫一番你再住进去。”
听了这话,赵槿又道谢,抬头却已不见贵妃身影,殿中只有一个老熟人。
“令舒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正是姜令舒,此时正叉着手垂头看他。赵槿也没有屈居人下的羞耻感,大方一笑又使力站起。
见他起身,姜令舒笑言:“我不在长兴宫还能在哪?在上书房看你挨打吗?”
她待在宫里,名义上是侍奉贵妃,实际上多少算个主子。人人都猜测她是贵妃养着预备借她肚子生子,可多年过去也不见她上位,倒像是专门陪贵妃说话解闷的,十六七岁了名份还糊涂着。旁人也不敢指使贵妃的妹子,就任由着她到处乱窜,久而久之与赵槿他们几个也越发熟悉。
赵槿勉强笑道:“姐姐你还打趣我,浑不知我快被打死了一般。”他这话不是夸大其词,赵辕心黑,下黑手都是在不起眼的暗处,谁也瞧不见。
姜令舒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走到他身边,拍两下肩膀,道:“是我不对了,拿你痛处取乐。你来了长兴宫就再也不要怕,凭什么人再跋扈,也绝不能闹到贵妃眼前。我是来带你认住处的,一会儿你跟我走,我给你找个小太监帮你上药。”
“那就谢过姐姐了”,赵槿终于露出一点真心的微笑,他是真怕姜令舒这呆女子要亲自给他上药,虽说他年岁不大,可也到底是个即将长成的男人,与她亲近实在不妥,幸亏她还有点分寸。
他觉得姜令舒不聪明,姜令舒还觉得他不成器呢。
她从没把目标放在当今皇帝身上,他太冷漠,难得有点温情还全在贵妃身上。偏偏皇帝无子,招来的这三个算是满京城都瞩目,都暗暗押宝。她这就在宫里自然近水楼台,怎么想都觉得赵槿最有指望,他又有要和贵妃来往的心思,如此他们两个一拍即合,平日里相处得十分不错。
可谁想到赵槿能落得今天这个田地?他父亲镇北王失踪,皇帝堂兄又没顾上他,将他留在京中、在宿敌手下混日子,短短两三个月过去竟比她混得还惨,这可让她怎么指望?
姜令舒心里嫌弃,面上却不露分毫,吩咐着给这位拿来最好的药治伤,又笑吟吟叮嘱了几句“不要忧心”、“镇北王吉人自有天相”一类的话,说完就拂袖走了,让他静养。
他就这么忐忑不安地在长兴宫中躺了三个日夜,期间也听说过有人上门问他行踪,又被不动声色挡了回去。
三日后,内外命妇应邀到长兴宫中,亲手为西北将士缝制一批过冬棉衣,祝祷西北功成,收复失地。
说是做衣裳,可在座的无一不是仆妇簇拥的贵夫人,会动针线活儿的极少,就是做出来了也未必能让人穿上。不过多少也是走个心意,做得好坏倒不必深究。
这事情本应由着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召集筹办,可偏偏贵妃说要办,皇后也上道,索性称了病,又对外说是贵妃代办,这才说得过去。宫中妃嫔也都来齐了。程白二人在家中时多少学过点女红,这时候一言不发地在各自位次上老实织补,唯有陆贵嫔一人满场乱晃。
她靠近了贵妃身边,瞧着这位正认真劈着丝线,低声问她:“娘娘,您这般冒险行事,就不怕事后被收拾吗。”
令柔放下手中物什,抬眸平静道:“你这是在说个什么,谁要收拾本宫?”
“娘娘,您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宫中大半人马都聚集到您这里来,只怕赵槿早就溜走了吧?他能不能溜掉是一回事,您被算账绝对是跑不掉的,就是您捏准了没凭没据别人也没法信。”
令柔轻嗤一声,不轻不重回道:“本宫没有你说的那样本事,谁要往本宫身上泼脏水,还要看能不能过的了陛下和皇后的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