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天雾蒙蒙的,云里透出一道亮光。早餐店拉起卷帘门,蒸笼冒着热气,无需吆喝,陆续来了几位顾客。
这个点的打工人不算多,更多的是穿着校服的学生,盛夏时节,早晨的天气瑟凉,学生买了早餐,赶不及吃的,袋子叩在自行车上,飞驰向学校而行。
“祝橙,起床了——”
六点半,天大亮。繁华小区15栋301客厅窗帘大开。
客厅播放着新闻联播,声量不小。
“起床了,听到没?”
祝苓芳身穿大红色睡衣,头顶当下最流行的法式羊毛卷,手拿鸡毛掸子,从床沿扫到被褥。
“几点了还睡?能不能有点紧迫感?上学期你班主任找我几回了?我可告诉你,这学期你班主任再找我一次,你就找个厂上班去。书别读了!”
祝苓芳喋喋不休念着,毛茸茸的鸡毛掸子对准祝橙的侧脸蹭了几下。
新闻联播的声音传进房间内,祝橙紧闭的睫毛颤了颤。
他伸手扯了扯睡到掀起来的睡衣,裹紧被子,闭着眼撒娇:“好妈妈,全世界最美最善良的妈妈,最后五分钟,我就睡五分钟——”
祝苓芳丢下鸡毛掸子,不由分说掀开祝橙的被子,祝橙弓着身体,黑色短袖松垮,短裤卷在大腿上,露出细白的腿。
祝苓芳皱了皱眉:“你是不是瘦了?让你中午别在学校吃你不听,又偷吃垃圾食品了?”
“妈——”
祝橙哀嚎地捂住耳朵。
“祝僧,别念经啦。”
“你再说?”祝苓芳挑起眉,“就几天没管你,你班主任昨天又给我发信息说你迟到的问题…”
祝橙睡意朦胧,意识还没醒,嘴没停:“那不是怪我们家离得太远。”
“家离得远就早点去。”祝苓芳一巴掌打在他腿上,“快点起床,别让我说第三遍。”
“……”
祝苓芬用了劲,腿立即见红,瞌睡因这一掌打掉一大半,祝橙费劲地掀开眼皮。
“知道了。”他回答。
祝橙慢吞吞起床,打了个哈欠,眯着眼把校服穿上。
校服短袖侧面是蓝色三条杠,除了左胸口前的刺绣印着“屿溪第二中学”和二中标志被咬一口的苹果外,没有任何版型设计。
平平无奇。
祝橙对着镜子,胡乱刷牙洗漱,顺着梳了两下头发,发现几根毛发还翘着,索性不管了。
出了房门,坐在客厅餐桌吃饭。
祝橙喝了一口豆浆,捂住一边耳朵:“妈,你把声音调小点呗。”
祝苓芳看他一眼,关了新闻联播,走过来:“你梳头没?”
“梳了。”
祝苓芳看着自家儿子这顶鸡窝头,欲言又止,艰难地偏过头。
儿子是去读书的,不是去招桃花的。
早恋不提倡,鸡窝头太碍眼。
一分钟后。
祝苓芳幽幽道:“明天去把你这顶鸡窝剪了。”
这话已经说三回,祝橙敷衍应了两声,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鸡窝头特好看。
吃过饭已经六点四十分,七点早读开始,祝橙把书包甩在肩上,火急火燎出门:“妈,走了啊——”
丢下这句,祝橙跑下楼,跨上自行车蹬火星子似地飞向学校。
五十五分,祝橙赶到学校。
锁了自行车,他抬头,目光锁定在勤学楼方向,拔腿向前跑,倏然间,肩膀被撞了一下。
祝橙低头看眼手表,暗叫糟糕,匆匆掠过被撞的同学,此人身高在他之上,是个男的。
没撞到女生就好,祝橙宽心,匆匆拍了拍男同学的手臂,“抱歉啊同学——”
话说完,他火急火燎朝大楼跑去,连跨三个阶梯向3楼而行。
抵达高二十班,祝橙喘了口粗气。正打算趁大家早读悄悄从后门进班级,身一躬,脚刚迈,祝橙察觉不对。
刚才从别班跑过来,早读声此起彼伏,有声音小的,但像自己班上这种鸦雀无声的,完全没有。
“祝橙!”
熟悉的声音。
祝橙抬起眸子。
讲台上,林燕今天发型特意卷过,黄澄澄短发搭配蓝白条纹衫,蓝色牛仔裤。干练利落。看见祝橙,她不经意地蹙了下眉。
祝橙早已练就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的本领,他立马直起身:“林老师,我可以解释…”
林燕:“你先坐下。”
祝橙愣了愣,没想到会这么好说话。
他火速坐到自己位置上——靠走廊旁边,倒数第三排的位置。
坐下后,祝橙把书包放在腿上,开始找书。昨天睡得晚,书是瞎塞的,废了半天劲。
他边找边小声和同桌说话:“燕子今天怎么了?”
沈清夏摇头,“不知道,看得出来,心情不太妙。”
“不妙还对我这么好?”
“你是不是对好有什么误解?”
祝橙抽出语文课本,侧耳,目光虚虚飘向林燕,嘴没停:“只要不找我妈告状,就是对我好。”
沈清夏乐了:“你是被她折磨疯了。”
祝橙顺着杆子往上爬,“沈医生,求救援。”
“无药可医。”沈清夏说,“放弃吧。”
祝橙也想笑,嘴刚咧开,林燕余光扫过来,他立马闭住嘴,憋得鼓嘴,硬是忍住即将泛滥的笑意。
早读课结束,中间休息五分钟,祝橙把作业交给各科课代表,冲沈清夏嘚瑟上周末过的多滋润。
沈清夏默默听着,流露出羡慕的神情:“周末两天,整整两天,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不知道。”
“补习。补习。补习。惨无人道的补习。”沈清夏闷头撞书,“我觉得我倒在了知识的海洋里,但我的脑子只有水没有海。”
“有什么区别吗?”
“祝橙……”沈清夏幽念地看他。
祝橙义正严辞:“当然有区别!区别大了!”
沈清夏默默闭上眼。
屿溪二中的生活十分无趣,星期一早操跑步,星期二到星期五早操伸展运动,平常除了上下课放学做作业,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外,其余的乐趣只能靠学生自己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