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狄斯从戒指上移开目光:“你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
再度与他四目相对,她眼中除了凌厉的审视之外还有极为少见的不屑——就连眼下他在那副自以为打造完美的人皮面具之下显露的那一丝丝真实的惊讶,她都不屑一顾了。
“其实,穆尔塞伯家族的两位后人都是‘实验体’。”
听了这话,穆尔塞伯脸上的神色千变万化。此前,她已从赫斯维尔·穆尔塞伯的身手上瞧出几分端倪。在亲眼目睹赫斐斯特伪装的“魅影”飞下悬崖之后,她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仍故作惊诧。
“知道。”格拉狄斯回答。“而你——不是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知道得更分明吗。”
沉默半晌,穆尔塞伯突然又笑起来,薄嘴唇弯成一个一时看不出是喜是悲的弧度。
“卡拉努斯的法力平平常常——只因从小被我保护得太好,不然一次小小的空战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要了他的命。他看起来也确实比同龄人年轻些,不过——”
格拉狄斯无可奈何。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对几位食死徒元老所谓永葆青春的小秘密感兴趣?
“赫斯维尔那孩子跟我的卡拉努斯非常不一样。赫斯维尔热衷黑魔法,我便教他;他酷爱做实验,我也时常带他去见前辈……赫斯维尔当年在这里上学时与西弗勒斯·斯内普——当然也与埃文、艾克瑞斯、埃瑞达努斯和拉巴斯坦——是至交……”
说到这里,他浅浅地笑了,眼里闪的却是要把她斩成碎片的光。
“格拉狄斯·迪朵——”
“黑魔王是我学生时代的好友——我是看着‘食死徒’诞生并且发展壮大的!同时也是最早跟着他做事的人之一——”
他的笑容更明显了。
“你知道吗,我们都生于深冬,生日也极相近——甚至连出身都十分相似:麻瓜父亲、纯血世家出身的母亲,母亲为了父亲与家族决裂,父亲却将母亲推下深渊……好在,巫师界的秩序已经重新建立。我相信,用不了多久——”
“你错了。”格拉狄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什么——”
不论是他那所谓的反抗血统教条的母亲、还是英勇无畏的爱人卡莉朵拉,她们早在几十年前就已作古。如果赫斐斯特·穆尔塞伯真要为她们报仇雪恨,以他的手段又何必等到今天?
卡莉朵拉·塞尔温的死大抵与她发现穆尔塞伯的底细脱不开干系。而曾经因非交易品贩卖和违禁实验而臭名昭著的塞尔温家族会对此一无所知?至少在这骇人的真相被彻底揭露之前……他是爱过的吧。
如今,他只是夺了塞尔温的衣钵。
不过奥瑞加·塞尔温对卡拉努斯“见死不救”确是穆尔塞伯自我麻痹的一个重要契机。与其说他痛恨麻瓜,倒不如说他更痛恨那与他打断骨头连着筋却从不把他当人看的所谓“神圣二十八”及其拥护者。
只是穆尔塞伯连自己都不曾想到,那“实验体”从小就很懂爱、懂得身边人的付出……失去卡拉努斯那晚,他的灵魂被撕了个粉碎吧。
格拉狄斯禁不住想起圣诞夜他编织的那场幻境,卡拉努斯·卡尔加那凄惨的死状令她至今无法忘怀。
所以,到头来——伏地魔要把他和他身边所有人的性命都榨个一干二净,他连眼睛都不眨?
“我说,你只是在欺骗自己。”
格拉狄斯一点也不打算靠什么巧妙的话术指望他饶自己一命。她的大脑正飞速运转,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了手中的魔杖上。
“赫斐斯特·穆尔塞伯——你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躯壳里只剩下权力和贪欲——甚至连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她控制着音量,再度吸了口气。
“可是,你当真的觉得伏地魔在乎你是死是活吗?难道——你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就会保你安然无恙吗——”
“你竟敢——!”
“不过话说回来,当你和他把‘纯血至上’当作肆意践踏、屠戮他人的借口时——当无辜者的鲜血被迫流出,你们注定会被钉在魔法史的耻辱柱上!”
听罢,他愣了那么零星几秒,随即又爆出一阵高声大笑,盛气凌人中带着捉摸不透的狂妄。
“格拉狄斯·迪朵——”
“你难道就不为那个原名是‘阿纳斯塔西亚’的小姑娘担心吗?”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又以为自己有多少胜算可以活着走出这间屋子呢?!你给你那些可爱的小伙伴留下的线索已经全部被我清除了!我略施小计,这间屋子就无法被标记和识别——”
“换句话说:除了我,没人知道你今天死在这里!”
这回轮到格拉狄斯笑了。她一边笑,一边当着他的面摘下了耳朵上挂着的那颗“飞艇李”——卢娜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赫斐斯特·穆尔塞伯——事到如今,你也休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不等穆尔塞伯把眉头拧起来,她便按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
巨大的爆破声登时震碎了玻璃窗!——泽尔达一手一个——领着艾尔芙伊德和及时赶到的奈莉飞也似地从天而降!
在显形的一瞬间,她们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喊:“昏昏倒地!”
又是一声“轰隆”!
穆尔塞伯的反击刚好在屋子中央截住两道红光——艾尔芙伊德与奈莉再次挥动魔杖,咒语相撞时火花四溅。
与此同时,掉在地上的碎玻璃一块一块地飞了起来,迅速汇聚在穆尔塞伯高举的魔杖尖。
“危险!”
格拉狄斯话音刚落,玻璃碎片卷着狂风密密麻麻地朝她们刺了过来——
“盔甲护身!”
“盔甲护身!”
锋利的碎片纷纷被护甲挡掉了。然而,余下的那些却在半空急速旋转、变形,最后化成明晃晃的流星镖——瞄准她们的要害径直打将去!
“超强盔甲护身——”
泽尔达已经跳到她们身前,一双小手挥得飞快,连续打出好几道屏障来。
流星镖撞进这一连串屏障后“窸窸窣窣”地化作粉尘——
“当心!”
没等尘埃散尽,一团火球“轰”地炸开!烈焰腾空而起,随之卷起的热浪铺天盖地,摧枯拉朽一般——
泽尔达当即被震倒在地。奈莉被灼得不得不眯起眼睛——艾尔芙伊德已抬手为她们设置了一道透明的“防火墙”。但不过片刻,“防火墙”被炙烤地像是正在融化的蜡一样,一滴一滴地被火焰舔舐殆尽。
当格拉狄斯与站在熊熊烈火中的男巫四目相对时,浑身一激灵!
穆尔塞伯的瞳孔不再是浅到几乎没有颜色的白翳,而是金红金红的——如同他周身的赤焰,形状和颜色竟跟她们那天在壁炉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那头银色长发也燎成了细长的火舌,四下飞舞——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一对火焰做的翅膀从背部展开——人类的双腿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蛇身!
如果他此时张开嘴,她们八成会被致命高温灼成灰烬。
聚成一团的火焰仍然在不断上升,然后张牙舞爪地分散开来,其中三条火焰带凶狠地卷着空气!随即扭成蛇头高高扬起——
它们张开滚烫的血盆大口,不由分说地冲向她们!
格拉狄斯忽然怀疑,她们在古咒课上学的那些水系防御魔法究竟会不会奏效——
在泽尔达试图用一道水幕隔开火焰的同时,三位小巫师也十分默契地将魔杖汇集一处:三道波浪飞也似地直奔穆尔塞伯——它们翻滚着扭成坚硬的“套索”,一圈一圈地将他缠了起来并不断收紧——泽尔达立刻会意,飞快地将水幕逼向火焰中的男巫——
穆尔塞伯眼中满是轻蔑的恨意!他高举魔杖猛烈地抽打空气,丝毫不给她们喘息之机:火焰越分越细——蛛丝一般,却坚韧无比,纷纷扭住想要禁锢他的绳索——伺机奋力一扯——
三位小巫师已经趁这个空当分散开来——流水成冰,厚厚的屏障试图将穆尔塞伯困在房间一侧。可是没多久,屏障接连被打得粉碎,冰碴四溅——火焰带直接朝她们的胸口荡了过来——
“泽尔达——退后!”
新的水幕更宽、更厚,极速扩成一张巨网,径直从穆尔塞伯头顶罩了下去!
他几乎以同样的速度进行反击!
红白两色持续搅作一团,叫人一时分不清哪里是魔法创造的幻境,哪里是现实。
魔火围剿之下,她们近身不得。艾尔芙伊德仍不断寻找破局之策——奈莉反手变出一圈加强版传统灭火拍,她像麻瓜网球运动员那样不知疲倦地挥舞着魔杖……格拉狄斯握魔杖的手汗津津的,但全身冷汗直冒,她已退无可退,每一次出手都大有有来无回之势。
双方依旧僵持不下——今日若不将穆尔塞伯生擒活捉,她们誓不归还。但她们同时也清楚,对方绝不会让她们轻易得手……
空气颤抖得愈发强烈!
她们的袍角被燎得金红,崩裂的地面仿佛正不断渗出血色的岩浆……映在壁上的影子被火光疯狂撕扯着,时而像蛇脸,时而似鬼面,千奇百怪!只是三位小巫师此时正全力与魔火缠斗,丝毫没有意识到掩在火焰中的男巫越逼越近,瞳孔里闪着异样的光——
“危险——”
“昏昏倒地!”
迎着四面八方袭来的热浪、咒语的滚烫——她们一路踏着火光——
半空倏地掠过一道银光!
与此同时,赫斐斯特·穆尔塞伯已如轻烟般跃出窗外!
艾尔芙伊德的昏迷咒只擦到了他纷飞的发梢,格拉狄斯和奈莉的咒语全部网了个空!
待凉风重新灌进屋子,夜空中回荡着酣畅淋漓的大笑——
格拉狄斯感到一阵剧痛。
她身子一歪——一伸手就摸到了嵌在她左肩上的东西。不过,格拉狄斯觉得它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变成硅粉的那种……
“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