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森心不在焉地答道,她的思绪已转到别处去。
棋院选择封锁消息,意味着守在外面的陆焕和容州军暂时还不知道大火的事。
现下在这棋院中已不只是徐万钧的命案那么简单了,很可能是有人在暗处谋划着什么。
白森紧张起来,急道:“快,我们先赶紧去火灾现场看看。”
两人身法灵动,一同向通往老藏书阁的林中小道疾走而去。
好在这条小道偏僻,没碰上巡逻的下人或守卫,不多时候,他们就站在一片焦黑的废墟前。
大火烧塌了两层高的小木楼,将其中保存的棋谱书册尽数化为灰烬,昏浊的月光下,一眼望去是满地的焦灰和断木。
在废墟中有一处凹下去的浅坑,颜洵说那里是发现赵知海尸身的地方,棋院的仆役在扑灭大火后又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那具烧得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颜洵问道:“你来这儿要查探什么?”
白森捡起两截还算完好的长木,问道:“我需要些火光。”
颜洵看看她,拿出火折子把木条一端打燃。
白森递了一截长木给颜洵,又把手里的罪骨石函放在地上,她举着另一截长木当作火把,往废墟中走去。
大火扑灭已有几个时辰了,走在满地的灰烬中仍能感到一些余温。白森走了没两步,就在脚边发现一块陶瓷碎片。
她回过身,把手中的陶片向颜洵比划了一下,道:“你也来帮我找找。”
“这不是酒坛的碎片么?”颜洵举着火把走上来。
“对,多找几片给我。”白森说着又埋下头去。
颜洵虽然不解,却还是照做。
这不算多困难的任务,两人很快在焦灰中找到了不少陶片,颜洵甚至还发现一只仅有个缺口的酒坛。
回到废墟外围,颜洵忙问道:“你找这些做什么?”
白森将火把先递给颜洵拿着,她半跪在地,把收集到的陶片和破酒坛在地上摆成两排,这才将火把拿回来,对着地上的残缺物照去。
火光下,陶片和酒坛被烧得发黑,好在其上的纹饰却清楚可见。
无一例外的,那些纹饰绘出的图案都是神鸟飞入云天,与地下酒窖里那些酒坛一模一样。
白森站起身,举高手里的火把,照亮了木楼废墟四周的金桂树林。
“果然如此。”白森喃喃道。
颜洵问道:“何出此言?”
白森拿起刚才她放在地上的罪骨石函,从中取出那张写有四列诗句的麻纸。
她朝颜洵扬了扬手里的麻纸,缓缓道:“今天发生在这里的大火,全在这首诗里。”
颜洵凑近过去,在火把的光下,麻纸上那四列暗红字迹发出诡异的色泽。
“促席鸾觞满,当炉兽炭然。何须攀桂树,逢此自留连。”颜洵重念了一遍骆宾王的《冬日宴》。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金桂花的香气,听着颜洵低声念诗,白森直感满身都是寒意。
在发现这张写有诗句的麻纸之前,下午的大火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白森和颜洵对此只能是猜测,无论他们二人多么笃定,他们的结论都没有任何证据。
而有了这张麻纸,就可以绝对坐实这场大火是人为的了。
并且,这张麻纸还有一个关键作用,那就是把徐万钧的命案和老藏书阁的火灾关联起来。
没错,这是一桩连环凶案。
白森看向颜洵,道:“看出来了么?”
颜洵点头,眼神异常凝重。
“那些有神鸟纹饰的酒坛,其中装满了烈酒,是这首诗的第一句,”白森道,“促席鸾觞满。”
颜洵接着道:“第二句诗自不必说,大火把这木楼烧成了一座火炉,自然是‘当炉兽炭然’。”
“至于最后两句,‘何须攀桂树,逢此自留连’,”白森凝望着月光下的金桂树影,沉声道,“这里桂树环绕,大火烧死的人自当长久停留在此。”
两人抬起眼睛,看向彼此,都在对方眼里发现了惊恐的神色。
他们再次往白森手上的麻纸看去,那四列诗句浸透纸背,在火光与月色中犹如来自大诗人笔下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