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追溯到上辈子。
“游牧民族一直存在重男轻女的现象,因为他们需要根据季节变化,迁居到不同草场,这个过程就得喊一帮男人干活。我曾经有一个笔友,就生活在草原,这都她告诉我的。”
一位年轻的司令跳下马,墨黑色披风利索地收在身侧,军帽压住了英气的眉毛,往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左边眼尾不经意落下一颗小痣,让俊美的容颜添上妖孽气质。
“许影嘉,帮我猎只狼吧。”
他说着,把步枪扔过去。
许影嘉接住枪:“要狼做什么?”
司令笑了笑:“在草原文化里,狼是很神圣的动物,这边的汉子如果心悦谁家姑娘,就会亲手为她猎一只狼,拔下狼牙送给她。”
“等打完战我就要回南方了,没时间狩猎。你帮我猎一只狼,磨一颗最大最好看的狼牙,千万保护好来,不要留下裂纹。”
说着,他从衣襟里拿出一封泛黄的信封,走近递到许影嘉手中:“寄到这个地址,署我的名字。”
信封是空的,封面第三行留有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
“信里说什么?”
“她说她结婚时没有收到狼牙,心中常常惦记。”
“……”
“走了朋友。后会有期。”
司令英姿飒爽地跨上马,轻扯缰绳掉转马头,疾行远去。
“……”
无论哪一世,沈苍言始终是富贵命,却无福消受,逃不开英年早逝的命运。上辈子,他出身民国的军阀世家,少年将军,一战成名,风华绝代,死时不过二十七岁。
每一世都会在机缘巧合下相遇,每一世都会成为朋友。
许影嘉从未见过他老的样子,这货就匆匆挂墙上、装盒里了。
对血族的永生者来说,最好的人类朋友死了一次很痛苦,死了两次也很痛苦,但总是早死……
他从无能无力,到习以为常。
毕竟早死,早超生。
-
次日,草原上的艳阳天。
某人在篝火旁睡了一夜,现在晒着太阳,更是日上三竿才醒。
同时,许影嘉却被太阳困住了,躲在蒙古包的阴凉处,拿着小工具,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沈苍言恢复了点精神,来小河边洗漱,看到自己的脸伤。
虽然没有流脓液,但从两道抓痕向颧骨和下颌蔓延出一大片紫黑色,用手指碰了碰,左脸梆硬,跟死了好几年的僵尸似的。他无奈苦笑,觉得自己这副模样适合扮演电影里从秘密实验室逃出的人体传染源,对胆小的路人呲个牙,一吓一个准。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感受过阳光了,此刻身处地广人稀的草原,就在太阳底下多晃悠了会儿,没见着牛羊却晒得出汗,觉得无聊就回去了。
天窗关着,蒙古包里很阴凉,许影嘉在床榻上雕刻木头。
“在做啥呢?”沈苍言在他旁边坐下:“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木雕。傍晚。”许影嘉回答了他两个问题,从口袋拿出一根打磨好的牙递过去:“送你。”
“这是……”
沈苍言惊讶,一下忘记脸伤带来的折磨:“狼牙吗?”
这根牙长度约6厘米,表面光滑莹透,乳白色泽均匀,牙根完整,手感沉重,经过精细打磨,具有天然原始的美感,是上好的收藏品。
“嗯。”许影嘉瞥了他一眼,继续手里的雕刻。
沈苍言把牙带到光线充足的地方观察,片刻高高兴兴地贴过来:“真东西啊,你哪儿来的?”
许影嘉懒得理,给了他一根线:“串个线,别丢了。”
“好嘞。”
沈苍言也懒得追问,狼牙项链往脖子一戴,实在道:“要是哪天我俩没落了,就把这狼牙卖了,最低开价一万,到时候一人分五千。”
许影嘉蹙眉,手中雕刻的力道变重:“我不要钱。”
如果话题在这里中止,那还好,偏偏某人就是话多爱显摆。
沈苍言笑眯眯:“那你知道狼牙在草原有什么意义吗?”
“这可是情侣间的定情信物哦。”
“……”
许影嘉放下木雕,上半身后倒,屈腿放松地躺下,感受从底部毛毡穿进来的凉风,没有一点被调侃的尴尬,直话直说:“你上辈子要的。”
“我?”
沈苍言惊讶:“上辈子?”
“嗯。”
“……”
嗯。然后呢?
最怕气氛突然安静。
“我上辈子要狼牙干嘛,总不能跟你定情吧……”沈苍言觉得冷,赶紧抓来毯子披上,试探道:“兄弟,你到底活了多久?嗯……不是。”
问死了多久更难听。
他紧急思考改口:“您成为高贵的吸血鬼大人有多久了?”
“一千多年前。”
许影嘉并没有避讳,躺着的姿势面向他,望着这张五官明媚的脸,轻声念了下他的名字:“沈苍言。”
“我想看看你老的样子。”
“……”
沈苍言一时震惊且语塞,浑身热血仿佛都往脑袋涌:“什么意思?”
许影嘉蹙眉,坐起身和他面对面,俊颜阴郁:“就是你从来没活过三十岁,一直很短命知道吗。”
“……”
沈苍言一怔,满不在乎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多大点事儿。上辈子是上辈子,就让它过去吧。”
“刚儿吓死我了,你又是送狼牙,又说想看我老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想跟我白头偕老呢。”
“……”
许影嘉背对着他躺下,这次是真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日暮西沉,倦鸟归林。
随着气温的下降,脸伤再次恶化,沈苍言疼得坐在篝火旁发抖,连烤羊肉都没胃口。
许影嘉在屋里催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