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张熟悉的脸实在难以下口,尽管对方现在和具尸体差不多。
许影嘉从口袋拿出一卷布条,把沈苍言上半张脸蒙起来,这才以墙咚姿势,手指撩起后脖颈那截过长的发尾,一头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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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消毒水味儿。
沈苍言睁眼,白茫茫一片,意识到噩梦醒了。
睡太久反而很累,他强撑起眼皮,感觉脖子酸痛不已。
“救命,落枕了……”
他喃喃自语,闭眼又休息了一会儿,顶着炸毛的发型艰难坐起,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居然已经晚上九点钟了。
“饿死了,我要点外卖……”
还好受伤的部位不是腿,他去护士站借了充电器,回病房给手机充上电,才发现下午有两个老爸打的未接来电。正好隔壁床的老头做手术去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沈苍言一心惦记钱的事儿,赶紧回拨了过去:“喂,爸!”
“我住院了。钱呢?”
“儿啊,你怎么不早说!”
沈宇责抽着烟,烟嗓开口还咳嗦了两声:“你大伯前几天找我借钱,我就把钱先借他了,现在跟他要,他说暂时没得还。”
“什么——自己家都没钱了,你还往外借?!”沈苍言瞪大眼:“借了多少?他不会又要创业开店吧?”
沈宇责无比糟心:“哎,毕竟是你大伯,他不开店,回老家种地了。”
“这次是他老丈人生病住院,还有你堂妹城里读书的事儿。快过年了,他今年没赚什么钱,管我借了三万。”
沈苍言盯着白墙呵呵,一针见血道:“那你现在一分都没了?”
“我真没钱了儿子。你哥不是回国上班了吗,你找他要啊,你们是亲兄弟。”
“沈澜?”沈苍言冷哼道:“他就是个冷血的畜生。”
“哎,你不能这么说你哥啊……”
“不聊了。我吃饭去了。”
他不耐烦地挂了电话,刚想点外卖,只听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发出严厉的质问——
“你骂谁是畜生?”
“……”
心脏瞬间被揪紧,他转身看去。
这一眼,噩梦天降。
沈澜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脸色阴沉愠怒。
三年没见,想不到再次碰面,他们竟然一个白大褂,一个病号服。
果然水火不容,天生相克。
沈苍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放下手机,揉着脖子站直了,轻描淡写喊了声:“哥。”
沈澜俊眉蹙起,走到距离他半米的位置:“我问你,刚刚骂谁畜生?”
“……”
搁这儿兴师问罪呢。
三十岁的人了,还喜欢上纲上线。沈苍言腹诽着,知道和他扯犊子没用,撇了撇嘴:“抱歉。”
“……”
沈澜放弃无用的对视,大概是把这篇翻页了,拿出一张卡片甩在病床上:“你的医疗费我交了,这是一卡通。”
“……”
沈苍言没什么表情。
“你老实待着,别一天到晚想着出去疯。”说完,沈澜没有片刻停留,转身离开。
“……”
白炽灯在头顶闪了闪。沈苍言脸色比刚才更加憔悴,收起卡片,在床沿呆坐好久,才想起点外卖。
如果说他这辈子一定要有个“怕”的人,那一定是沈澜。这种怕并非源于沈澜是他的亲哥,鬼扯什么血脉压制,而是因为……
“咚咚。”
门口响起两声礼貌的敲门。
沈苍言还在下单,嘟囔道:“请进。”一顿,才意识到不对,自己在医院呢,敲门的能有什么好事儿?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进来。
“您好,抽血检查。”
“早上不是抽过了吗?”
“要检查一天血液的沉淀物。”
“哦,好吧。”
沈苍言伸出右边胳膊,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个弯腰抽血的医生。
相比其他医生,他身材更加高大结实,白大褂里是板正的衬衫搭配斜纹领带,尽管脸被口罩遮挡,依然能看出鼻梁高挺,加上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很出众。
沈苍言好奇心旺盛,主动搭话。
“医生,您是哪里人?”
“内蒙古。”
“几岁了?看着很年轻。”
“ 二十四。”
“哦,比我大两岁。你在实习吗?”
“是。”
“诶,我怎么看你好眼熟……”
“……”
医生明显一僵。
沈苍言睁大眼,猝不及防伸手一把扯下对方的口罩,有瞬间觉得三观震碎:“你——!!”
“你不是修水管的那个吗?!”
“……”
张凛青把采集好的五管血收好,不多看也不多说,转身大步离开。
“喂——”
沈苍言起身,两眼一黑。
低血糖让他没力气,白着张脸流虚汗,单手扶撑病床,盯着敞开的门口,难以置信:“疯了……”
“修水管的偷我血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