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皇帝的人吗?”
微祈宁在脑子里挑挑拣拣,问了个有些多余的问题。
之所以说多余,两人都半夜三更坐在这谈心了,立场不一致,会在这谈心吗?
原以为陆无砚会肯定的回答“不是”给她个安心,却没曾想他就此沉默了。
见此情形,微祈宁如遭雷劈,“噌”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情绪激动道:“不是,你别告诉我你和皇上是一伙的啊?”
不怪她破防,连命都要保不住了,结果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在自己身边,放谁身上都得急。
“我和他不是一伙的。”陆无砚小声反驳。
“真不是?”
“真的。”
微祈宁仍持怀疑态度:“我不信,除非你跟我说清楚。”
这人有过多次骗人前科,她不敢听什么信什么。
听罢,陆无砚不自然的扯唇笑笑,显然心中也清楚缘由。
“说什么呢?”他敛眸避开目光,语气里隐有无奈,“我不想骗你,但确实有不好说的理由。”
“是不好说,不是不能说,对吧?”
微祈宁沉了脸色,难得严肃。
“你也不要试图蒙骗,涉及到生死的事,我是一定要刨根问底的。”
昂首挺立,怡然不动,眼神中自然流露出冷静与从容。
她身上就是有这种劲头,平时看上去神经大条,而一但触发某个关键词条,便会展现异于平常的泰然。
陆无砚自知拗不过,幽幽一叹。
“我和陆奕元,有一个以性命作注的赌约。”
“人命?”微祈宁一听便抓其关键,“他那么高的位置,舍得赌这么大?”
“呵,”他勾唇,眸中丝毫不掩对她的赞赏,“当然舍不得,所以一早就找好了‘我们’的替死鬼。”
——(陆无砚的回忆)——
建桢十四年,南桢皇宫。
那日春和景明,我正帮母妃侍弄院子里的玉兰,顺便陪她说话解闷。没过多久,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匆忙闯进来请我上书房,说有事相商。
我虽疑惑,还是照做。
一路上小太监守口如瓶,什么也不肯透露。
当时我便察觉,此事有诈,陆奕元找我,不外乎是又想出了什么羞辱我的办法。
他一向以折辱兄弟为乐,只是今日恰好被我赶上。
到了一看,果然如此,书房并不止我们二人,陆奕元的其他亲信也在。包括但不限于将军,丞相,太傅……像把朝堂搬到了书房。
不知发生了什么,奏折扔了满地,大臣们黑压压跪了一片。
见我到了,陆奕元更加怒不可遏。
“废物,一群废物!东篱对边界虎视眈眈,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用,朕养着你们何用!”
龙颜震怒,谁也不敢此时上去触霉头,一时间书房落针可闻。
我也是。
所以我也只是学着他们的样子跪下,并未多事。
看似谦恭,其实我根本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做什么,甚至比起这些,我更在意今晚母妃想吃些什么食物。
陆奕元却看穿了我的心不在焉,主动将话题引到我身上。
“陆无砚,关于东篱来犯一事,你觉得朝中谁可用。”
原来是因为这个。
先帝在位时便国库空虚,死后南桢势力更是大不如前。这些年来,东篱一直派人骚扰我方边境,隐有吞并意向,搞得百姓人心惶惶,朝堂上下难安。
他连皇位都要坐不稳了,难怪会气成这样。
可这些,与我何干呢?
老实说,我对这个国家没什么感情,对他们也是。
这帮人是死是活于我而言都无所谓,破灭了更好,反正我早就计划了带母妃离开此处。
虽然想法冷漠,但面上仍然要装的忧心忡忡。
他想看的不就是这吗。
“臣愚钝,私以为李将军心怀大略,骁勇善战,驰骋疆场数十年,当能胜任。”这番话说的我自己都心虚,这位李将军,自上任以来,从没打过一个胜仗。
谁料话音才落,李将军便膝行上前,满脸慌张地对着陆奕元行了大礼,以头抢地,面上冲他,话却是对着我说。
“鄙人受您如此赏识,实在惶恐,惶恐啊。”
他不经意撩开衣袍,将左腿尚在沁血的绷带展示出来,无声告诉众人,他的腿断了。
真事,奇怪,明明前阵子见他时还好好的。
陆奕元注意到这举动,冷嘲道:“李将军,如此粗心大意,岂不辜负朕的皇兄对你这般青睐,你可知罪吗?”
他故意转移矛盾,想至我难堪。
我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对这种幼稚的手段有些想笑。
对峙之际,微丞相即时接过话题:“若放在以前,李将军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只可惜天妒英才,现在这种情况……”
说着,看了李将军一眼,动作神情难掩惋惜,重重叹道:
“唉。”
他装的太假,不小心让我觉察了这场“鸿门宴”另有千秋。否则他们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若只想看我难堪,岂非太费周章。
瞥见周围众人纷纷面露同情,我也跟着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他们惋惜李将军,我惋惜自己,明知是局,却不得不被牵着鼻子的走,这种感觉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