湢室内间,夏淑晴正靠在朱珩身上,止不住地轻颤。
她的身子近乎一张弓,思绪之弦紧绷着,对他羽毛般的指尖毫无招架之力。
不禁喃喃两句,却只会让他变本加厉,浅笑着,舔舐掉她眼尾渗出掉泪珠,低声问:“可曾觉得似曾相识?不过你从前没这般,娇羞。”
“娇羞”二字刚说罢,摘花的手更用力几分,似要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之前他们都是规规矩矩地共度春光,像是完成教条一般,不曾耍过这些新花招。
夏淑晴额间布满汗,推他的手全然使不上劲,只好颇为哀怨地瞪他。
他慢吞吞地将她发丝挽到耳后,“娘娘喜欢吗?”
孟浪!有辱斯文!
夏淑晴牙关紧闭,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如翻白肚的鱼,任他宰割。
然而一道锐利的敲门声,划破了旖旎、朦胧、浑浊的空气——
“娘娘,水还可温热?您迟迟不出来,可还安好?”
纵使脸上涂满染料,但不至于更差转过一轮,也不见她人影吧?
而且今晚娘娘沐浴还不让她们伺候,莫非真出了什么意外,不想叫她们担心?阿荞在门外担心地踱步,实在候不住了才来敲门。
她思来想去,怀疑娘娘可能是晕了,不然怎么如此安静,都不回她话。
欲推门而入时,室内传出了朱珩低沉,又带点不悦的声音:“备水,待会儿再取些热水来。”
“还要热水——诶?好好好,奴婢这就去!”
阿荞满面通红,蹑手蹑脚地推开,还驱散了洒扫的宫女,唯恐惊扰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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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正阳门外。
整个紫禁城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乌云久久不散,乍起的狂风将旌旗吹得猎猎作响。御道两侧站着锦衣卫,朱珩与夏淑晴身后有百人组成的仪卫司和驿夫。
司礼监太监满面愁容地对皇上说道:“陛下,虽说今日宜出行,可阴雨连绵,算不上好兆头……”
梁固瞧见皇上的笑容凝固,当即剜了他一眼,眯着眼对皇上笑着:“这分明是天降甘霖,像是雨龙显圣,乃真龙感应天象,说明太子殿下此番赈灾一帆风顺,无需担忧。”
皇上遂眉开眼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一道太监的唱喏声响破天际:“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驾到——”
百官叩首,“恭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的声音在宫道回荡。
“诸位大人请起。此番南下赈灾,孤与太子妃必当鞠躬尽瘁,以副圣托。”说罢,朱珩朝皇上皇后行礼,“也请父皇母后放心。”
他抬手扶虚,坚定道:“启程。”
他身着猩红色的油绸斗篷,内衬的银色的白狐毛若隐若现,在肃穆庄严的宫道上引人瞩目。就算是阴云连绵,也挡不住他的意气风发。
夏淑晴则外着降色油衣,对襟长衫式,下摆宽大,头上只戴着一支素钗,尽显雍容大度。
她欲上马车时,朱珩忽然横起胳膊,让她扶着踩上踏凳。
如此庄重正式的时候,他竟然屈尊降贵,她呼吸一滞,轻轻搭上他的手,然后一溜烟儿地钻进马车。
而仅是眨下眼的时间,众人就看的一清二楚,有不少官员骚动起来。
她坐在车内陷入窘境,帷幕挡住了窗外风光,她听到阵阵嘈杂,心被提到嗓子眼了。
他们不会怪罪她不识大体,斥责他不合礼制,行事荒唐吧?
虽然她不觉得此番行径有何不妥,但无法阻止他人非议。
“坐稳了。”
朱珩骑上马背,拉住缰绳,低声提醒道。
耳边的议论声在不断减小,直至落后,化成滴答滴答的雨点声,咯哒咯哒的马蹄声,和咯隆咯隆的车轮声。她才彻底放下心。
出宫后,空气都仿佛变得甜了。
她坐在车内无聊,翻了会儿有关灾情的文书,眼睛看累后释卷,闭目养神。
脑中却频频浮现出朱珩的模样,真是疯了。
继那日在浴室折腾了一晚,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因为她在进宫前的完整记忆里,没发现朱珩所说的“要保养他” 的调戏言论,所以只当他又在胡说,欺负她记不得。
但关系却真有所缓和,毕竟她不想再被他缠着,附在她耳畔问了一遍又一遍:“这样,你可有印象……那这样呢?”
她扶额,深深叹了口气。
他实在太爱我了!
夏淑晴羞恼地想着,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如此狂热的爱意。又是不准她离开,又是编故事骗她,甚至还划伤自己的腿……
但她对他暂无情意。即便见到他后会偷偷地有几分雀跃,然而相形见绌,可与他相比,她那点心思算得了什么!
以为他厌恶自己时,只需想尽办法惹恼他,看他不爽便快活。
可如今一见到他,就会想“他在疯狂地觊觎我”。
乃至她时常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做什么反应,怕扫兴,更怕自己被误会成迎合。
难,实在太难了。
被不喜欢的人留在身边,还不断被他耀武扬威地展露爱意,简直难上加难!
她正苦恼着,轻挑帷幕,想瞧瞧行至何处了,也好借风景暂遣苦闷。
不料眼里只有马背上挺如青松的背影,冷雨顺着斗篷滚落,添有几分肃杀。
他似有感应,蓦然回首,两人视线相撞。
隔着雨雾也能看清他嘴角噙笑,道:“风急雨冷,小心着凉。”
哎,他好像更爱我了。
掀个车帷都要担心她身子。
难道是她这几日好脸色给多了,害他误以为她肯好好留在宫里了?
万不能将这错误扩大了!
她绷着脸,不屑地轻哼一声,收回手,两人再次被车帷隔开。
足够冷酷无情了吧?够他收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