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妈自顾自剥着豆,不等蒋太太说话又道:“太太,我说句不好听的话,阿拉都不敢死啊,外边天上整天的下炮,一个炮下来坟头都给炸没了,以后烧纸钱都找不到在哪里,在地府里,没有钱连投胎都投不了。”于妈一脸愁容的样子。
蒋夫人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胜似亲人的老佣人,连带着说话的兴致也歇了大半,只剩下翻衣服图刊的声音。
这边蒋夫人在心里不禁感叹,要度过一个无聊的周末的时候,外间的门铃响了起来。
于妈紧着从小板凳上起来,把手里的篮子里的豆和脚下的板凳放进厨房,急急的行到门廊前。
屋里开着灯,看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天,起了风,天暗昏昏到发闷青,像放多了艾草汁的清明果。
于妈一开门,被大风扑了一下,用围裙抚了抚眼角的尘,用力向外边望去。
花园尽头,栅栏外,站着一个身穿灰绒风衣,戴黄礼帽的高瘦男人。
蒋太太问:“于妈,谁在敲铃啊?”
于妈再打量一番,才迟疑着说:“看不真切,倒像是大姑爷。”
蒋夫人趿拉着洋紫色的拖鞋,走到廊头:“可不是吗。你看他穿的,活像是个瓜地里的稻草人,还要写什么报纸教人家摩登新生活呢,可不要笑死人了好不好。”
蒋夫人话说的不甚大声,于妈没听见,只看着蒋太太问:“太太,要开门吗?”
蒋夫人就在门廊上看着,不言语。只见他在大风里被风吹着解气。
王少爷抬头看见了站在廊门边的蒋太太,一只手捂着帽子,一只手朝着蒋太太挥手,傻笑叫道:“妈,我是书辉啊,妈啊,妈啊,我是书辉啊。”
声音粗哑着,挥动着胳膊,活像是西方木偶戏里的高细腿,长细胳膊的提线木偶。
蒋夫人感叹,玉欣是怎么相中他的呀。
果然,爱情是会蒙住人的双眼,让人心甘情愿的跳进火坑里,又一想,就这么一个人还要出去花天酒地,果然,没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