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躺回斯莱特林男生寝室床上的时候,阿尔法德才记起一个花香摇曳的午后,他们还处在一起,坐在小霍顿斯宅的二楼阳台,他将一瓣金盏花的香片沥干放入手帕。纤细明亮的花瓣。
几乎同时阿尔法德转头看向床头柜,那里多了个白蓝珐琅的小瓷瓶,赫丝佩尔送给他的金盏花正在里面安然地垂放。他今日课后去找比尔利教授要了点适宜培育的壤土。只是,斯莱特林寝室在黑湖,将它养在这里它很快就会枯萎了……
阿尔法德在床上任凭自己放空,忽然穿着睡衣坐起来,来到书桌边翻开一个黑皮笔记本记下一些事。
九月二十日。阴。赫茜胃口好转。
莱罗来信。说明天早上会送到一批盲文书,书多且重,需猫头鹰数十只。担心在礼堂上如何处理。
父亲母亲来信。寻常问候,我已回信。赫茜没有首饰,理应再写一封要家里人准备些。
赫茜今日送我一束金盏花,共五支,花开得很好。
明天:
1.把金盏花送到温室栽培。(反复划掉)
2.问比尔利教授金盏花的事。
3.带赫茜去小厨房喝蜂蜜柚子茶。
4.准备搬赫茜的寝室。
阿尔法德好久没写过日记一类的东西。在他小时候,伊尔玛当着他的面一页一页翻开日记,并憎恶地收走了他使用的麻瓜钢笔后。他就没有再做过类似无用的事。
就在刚刚,他不由自主想在一串整齐罗列的计划下写些无意义的话——就像真正的日记而非计划表那样,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笔尖最后顿住。
白天,下了小雨,赫茜至今仍不让我叫她赫丝佩尔,其实我心里真愉……
他划掉,用力地划掉,将墨水严实地盖在句子上面,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写得小小的Hesi。就好像阿尔法德还是那个惶恐于被人翻看日记的孩子,哪怕他已经离开那个家,哪怕他不再暴露自己的真实感受。
不要擅自欢欣,不要自作聪明。
永远高贵永远强大,哪怕你永远不敢敞开心扉。
夜晚的黑湖浓墨一片,他放下手中的钢笔。圆钝的黑色笔身,缠着一圈金色,光洁如新。他多年后又知错不改地从麻瓜手中买下它,在意大利,那里的人们说这只笔叫奥诺托·玛格纳,每只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其中一支编号是127的,恰巧是赫丝佩尔的生日,他于是心动了。
杜莱莎负责携带它。那次在意大利罗马的寻医问诊又是无果,阿尔法德隔了十几天回到英国伦敦的家,然后再也没敢打开盛放钢笔的匣子。
伊尔玛讨厌看见麻瓜的东西,于是这只钢笔在储存羽毛笔的抽屉深处藏了好多年,今天拿出来写,笔尖仍旧顺滑如新,上面的“127”熠熠生辉,笔、童年、赫茜,什么都没有变过。
烛光温暖晦暗,此夜阿尔法德想到很多从前的事。
*
今天上飞行课,赫丝佩尔并没有去。
魁地奇球场实在太危险,万一她被砸到怎么办?万一她又心悸了,谁又能及时注意到呢?……
她说把她留在图书馆就好了,站在那里的窗子边,人又高又远,她就一直坐在落地窗一旁,看着他们呢。
艾琳诺不认可这个方案,担心没有人照顾赫丝佩尔。阿尔法德权衡再三,找迪佩特校长请求放弃他的飞行课,毕竟他的心脏本来也有问题。
然而他并没有见到校长,邓不利多同样等在校长室外,不知又是为了什么事要找迪佩特。邓不利多笑眯眯提醒他,过度的保护往往导致悲剧。直到今天吃早餐的时候,阿尔法德还在脑中一刻不停地考虑还能怎么办。他总能想出好办法的,他从来都稳妥健全……
赫丝佩尔偷偷将他桌上的黑皮笔记本拉过来,合上,深深裹在怀中,不让他看了。“其实我完全可以自己留在图书馆,不会有你们担心的问题……”
头顶传来猫头鹰翅膀的扑簌声,盖住她之后的话语。群鸟嚎叫着,冲进学生吃早餐的礼堂,其中格外醒目的一团,将好几摞沉重的黑色的箱子扔向斯莱特林长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