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但这把剑,不是你想要的那把。”
“怎么会?”萧玉衡道:“你的玄鹤剑寒气逼人,灵气充沛,一看就是世间难得的灵剑。它能抗下玄鹤的剑芒,还不是那把特殊的剑吗?”
山月示意裹着剑的包裹:“你再瞧瞧。”
萧玉衡拆开包裹,方才完好的古剑,此时碎得七零八落,断剑被冰霜覆盖,透着丝丝寒气。她一惊,旋即反应过来:“你故意留下这把剑,诱我上钩?”
山月道:“无奈之举,谁让师尊怎么也不肯说实话。”
把剑挖起来放在藏玉林,恐怕是为了方便她偷。亏得她千般小心,到头来事情败露,结果也不尽人意。萧玉衡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抓出一头乱发:“都说了你会倒霉的……”
最终,萧玉衡深感走投无路,只能妥协,请山月帮忙。
不知是不是用过玄鹤剑,寒意不断从骨子里透出来。李溋跟那军官走了,山月提出先回藏玉林。在铜炉边坐了许久,身体才回暖。
萧玉衡叹了半个时辰的气,断断续续告诉山月真相:“我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山月抱着手炉,有些不解。萧玉衡道:“其实我很早就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仙京。我应该入轮回井的,但……徘徊多年,怎么也找不到轮回的路。”
灵中境的鬼魂不怕阳光。山月见过沈策和神窟溜出去的其他先辈,看到活生生的鬼魂萧玉衡,她当然不会感到惊讶。
萧玉衡抱着枕头,陷入回忆。
“在两千年前,女子没什么地位,习剑修仙,更是痴心妄想。而我少年时就行走江湖,属于格外出格的那种。
“那个时候,我遇见了相公。他姓李,就叫他死老头吧。我痴迷死老头,跟他回去之后,才知道他有八个老婆!我问他到底爱谁,他说每个都爱。不知道是脑子坏了,还是出格的事情做得多,觉得该守点规矩,于是留了下来,认真做好一个外室。
“那时金雀王朝快不行了,十里八乡的小孩子们都唱一首歌谣。九九归一者,颠倒乾坤人。民间便说,颠倒乾坤,指的是杀死暴君,改朝换代。而那位天选之子,一定和九有关。
“老李不巧,是个功高盖主的武将,生了十八个崽,全是男娃!十八十八,不就是两个九嘛!他无疑成了朝廷眼中钉。死老头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手握重兵甘当蝼蚁,成日躲在府里装病。皇帝疑心深重,把他的儿子们一个个接进宫,只有去的,没有回来的。
“人越逃避,越受欺负。皇帝要他的儿子,他不反抗。后来,开始要他的老婆。那晚夜宴,皇帝看上了他的妾,招呼都不打就拖上马车。
“我自诩清高,从不参与将军府大小宴会,也不和他的家人解除,独自住在偏远的院子,否则以我的美貌,难逃此劫。那女人有一个孩子,他运气不错,一直没被召进宫里。
“我的日子太无聊,阴差阳错,把他抓过来做了我的徒弟。”
山月心想:“那孩子不会是……”
她没有问出口打断,热炭让她有些困。萧玉衡继续说:“原本以为,日子能这么混过去,老李装了那么久的窝囊,皇帝的疑心总该散了。但我们都低估了君王心,老李一家,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死。”
“有一天晚上,羽林卫包围将军府,他们大肆搜查,说……有李家人跑了回来。”
说到这里,萧玉衡眼中露出恐惧,这是骨子里的反应。山月问:“谁?”
萧玉衡摇头:“我的记忆只剩下这些,李家和金雀王朝,在那晚之后全都陷入万劫不复。我不记得具体发生过什么,有太多波折。或许,我不停徘徊的原因就在其中。”
山月不明白,所谓的徘徊具体指什么,与地缚灵一般?萧玉衡否定道:“并非,是困在一个无知无觉,没有尽头的世界。”她捂了把脸:“我说不清楚,但我记得对那个地方的恐惧,实在被困得太久……一开始重回人世,所有的感觉突然放大,极不适应,和别人碰触都让我十分难受。”
山月一愣,这话她听过,李溋曾说他比别人敏感,一点触碰都受不了。
萧玉衡道:“回到仙京的时候,我想起跟老李回家那天。见到你,又想起你师兄。我的记忆里有那把特殊的剑,只是没法将它和其他记忆联系起来,我以为看到那把剑的时候,还能想起更多。将军府、那个孩子、他的母亲、和那把特殊的剑,这其中一定有关联。
“阿月,那把剑真的没有铸造出来吗?”
山月:“我从未见过有这样的剑,阿溋也说没有铸成。”
萧玉衡:“他说的就是真的?”
山月道:“金雀王朝被灵中境灭国,有这样的剑一定会留下来,阿溋他是……”她在萧玉衡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萧玉衡听完,竖起大拇指:“太子都让你训成这样!”
山月道:“你说前朝姓李的将军?”
她很疑惑,姓李,又遭到迫害,之后金雀灭国,怎么听都是她师兄家里的事。
萧玉衡道:“我打听过,灵中境居然没有记载过这段过往,这种昏君迫害良臣的实际,不该被后来者大肆宣扬,以表造反有理吗?”
山月道:“金雀灭国的记载,只有一段大雪不停,人间饿殍遍野,天罚金雀,继而亡国。之后太祖收复山河,立新朝。都是一笔带过的记录,没有详细叙述。”
没有剑,没有其他线索,萧玉衡道:“真的没办法了吗?如果弄不清过去,未来某一天,我又要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永无止境徘徊……”
记不清所谓的徘徊之地,都让她如此痛苦。山月很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想了想道:“人的记忆有限,但遗忘的事并没有消失,而是藏于深层识海。倒是有个法子,可以看到识海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