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这场比赛,在双方比分打平的30-30赛点局被花崎打了个刁钻的侧旋球终结。他的姿势标致,力度刚好,出拍的瞬间他自己的思绪都稍微一顿。
无论是腰腹扭转的力度,还是手腕下压的角度,这个位置都刚刚好。
这项他以为早已生疏的技术,此刻竟比想象中更加完美。球带着夸张的侧旋直逼外角,樗木的球拍勉强擦到球的下缘。
金发少年的嘴角不受控地上扬——手感使他脸上带着胜利意味的笑,眼底闪烁着久违的对待网球的胜负欲。他早就冲到网前,在樗木勉强回球的刹那——“啪!”
一记轻巧的截击划过球网上沿,就这样掉落在网前。
花崎站在原地,右手掌心的茧子磨得发烫,却让他感受到久违的快感。其实在中学三年级的一整年,他在比赛里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才觉得对这项运动没有了该有的欲望。
作为裁判的南谷没有错过他脸上蕴藏不住的笑意,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个是一个怎么样的笑容,大概是「因为打得有对抗性而感到有趣」。
曾经的花崎比赛赢得太轻松了,轻松到连胜利都变得索然无味。就像咀嚼一块失去甜味的口香糖,再怎么用力也尝不出滋味。
想到这,他不禁平直了自己的嘴角惯常带着的笑意——天才的烦恼,总是这样让人感到恼火。
“前辈?”场内,川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像是从海面传来深处把他从海底拽出。
竟然赢了。
花崎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望着他。阳光刺得他眯起眼,这才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笑了。
“手感正好呢,再来一局吧——樗木。”
很显然,他打兴奋了,赤色的双眸敞亮着。说只打一局的是他,现在要继续打的也是他。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场边的及川彻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被认为是君临球场的王者了。
球风凌厉如刀,天赋浑然天成,即使一开始因为生疏而不够熟练,也还是让人觉得整个球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及川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栏杆,这种压倒性的统治力。如果他继续下去的话,注定是个要让所有对手望而生畏的选手。
“……”及川想到什么,沉默着。
只见站在发球线樗木挥动球拍,花崎以为他是应允了。结果对方发了个完全没有技术性的快速球,网球擦着花崎的耳畔飞出界外。
这球完全是送分犯规球。
花崎微微蹙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解,又天天跑来要跟他打,现在他真愿意跟他打了又不认真。
盯着樗木那张因愤怒而紧绷的脸,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又生气了?
于是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你究竟想怎样?”
但正因为他这种表情,樗木更生气了。
南谷不禁嘴角流露些笑意,小孩子总是这样的。樗木终于要坦白自己的「心意」了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要问你!你在拿我取乐吗?!想玩了就再来一局,不想玩了就随意结束。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你突然就出现在学界,然后就这样一直赢到中学毕业…”
在此之前,樗木从没有这样被别人碾压过。花崎就这样出现,然后在轻而易举压制他这么多年后突然放弃了。
“因为因为我以前都只是玩玩,二年级下半学期才正式开始练习,三年级我的教练跟我说以我的球技可以去参加比赛。所以我就去了。”他平淡地说着。
南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种时候这家伙居然在认真解释自己打网球的契机?他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而樗木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在意的完全就不是这个。
“谁问你这个了!”
花崎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一怔,略显困惑地眨了眨眼。
“你到底把我当作怎么样的对手?!”
“……”闻言,少年脸上的困惑逐渐褪去,恢复了惯常的漠然。阳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冷冽。
他向来如此,当卸去所有表情时,就会给人一种冷漠、傲慢、不可一世的错觉。
而他也早已习惯了被人这样误解,懒得解释,他根本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
“能轻而易举战胜的的对手”
这句话毫无掩饰,就这样如同利刃直直刺进樗木的胸口。场边的南谷倒吸一口冷气,川上直弥被这直白的话语惊得稍微瞪大了眼睛。
“……”樗木的指节捏得发白,这样子的他显得花崎有些无情。
阳光斜斜地穿过球网,在两人之间投下细密的网格阴影。花崎忽然想起好多年前县大赛决赛,还年幼的樗木在赛后的痛哭。那时的自己,好像也是这般冷漠地站在旁边。
观众席上的及川彻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场对话。他太明白樗木佑一的心了。在今天之前他何尝不是面临这样的处境呢。天才…确实,花崎现在的样子就是他最痛恨的样子。
“真是...令人火大的表情啊。”他轻声呢喃。
但是,即使这样,及川与樗木不同的是…
沉默蔓延在整个场地,连空气都冷了几分。花崎稚终于再次开口“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别人的话。我也不是言出法随的魔法师,我说了你就是吗?”
“什么谁谁之下第一人这种称呼如果你这么在意的话——下次有采访你大可以说我在你之下。”
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然后呢?你得到什么?得到这个称呼?”
“你以为我在乎这种施舍吗?!”
花崎无动于衷地继续说着“那你现在在求什么?求我认真点?求我承认?求我回来打球?还是求我像你一样,去在意一些无聊的评价?”
“我没有!”
“想来现在就算媒体说你很强,你也只会觉得是我退出后别人给你的施舍。你根本不认可自己,你怎么赢我?不。这样下去再过两年你连直弥都打不过。”
“打败我就能成为世界第一网球手吗?”他垂眸,揭开了手上的护腕。
“我本来以为今天你是想要和我来一场技术性的对决的,结果只是为了个无聊的标签——我没兴趣了。”
花崎拿了条毛巾擦拭汗水,“赤崛前辈,直弥,今天谢谢你们来看比赛。我差不多该跟我的队友们去庆祝了,回见。”
“诶——好的,前辈再见”
“稚。”
“……?”
“至少,网球其实还是比你想象中有趣吧?”
他顿了顿,“也许吧。”
与此同时,场边的及川彻轻笑。
被天才阴影笼罩的岁月,也许他也自卑过吧——但是比那更灼热的…是斗志。无论是牛岛,还是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影山飞雄。
他讨厌这种「赢你是理所当然」的傲慢表情。但是正因如此,把他们拉下王座时才格外痛快。
想到这,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的及川彻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牛岛和小飞雄那两个人最终还是败在我手里了!!”
“笨蛋!不要突然笑成这样啊……”
被推了一下的及川彻收敛了笑声“什么啦。”他翻过栏杆,走过去给今日运动份量超标的花崎递上一瓶运动饮料——“啊啦,花在同辈面前好嚣张啊!”
“……没有吧。”
及川调侃两局后笑眯眯地回过头“樗木君…对吧?说实话,如果是我讨厌的家伙输给我后要退役的话——不管如何,我都一定要让全日本都知道…”
“是我及川大人把他打退役的。”
“……”花崎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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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最终由比赛中发球失误的及川彻请客。众人来到常光顾的小店,青城排球部的成员几乎挤满了整个店铺。老板熟稔地和及川打招呼,在得知他们夺冠的消息后,乐呵呵地给每桌都多送了几碟招牌小菜。
花崎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一如既往地摆着乌冬面和天妇罗。
及川彻带头举杯“来来来,大家一起为我们赢得的全国冠军——干杯!!!”
“干杯!!!”
坐下后,花崎与最近的国见和金田一对视一眼,三人的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他的视线看向前者“其实我没想到那球,你能打出这么好的效果。”
“谢谢。”国见已经免疫了他的说话方式。虽然是夸赞的话…但是总被花崎说成别的意思,这大概这是一种天赋吧
店内的喧闹声此起彼伏,松川和花卷正在另一桌与其他人讨论着今天赛中的事,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说啊~”及川突然从后面转身搭上花崎的背,胳膊肘压在他肩上,“花酱今天这么帅,是不是该请学长们喝果汁?”
花崎眨眨眼,然后掏出钱包,及川反而愣住了:“……真给啊?”
“嗯。”花崎点点头,目光扫过及川诧异的表情,又补充道,“不用担心我的钱包,是以前打比赛下来赢的钱。”
“可恶!这种时候还耍帅!”
“花崎,你别管这个奇怪的前辈。”松川忍不住吐槽及川“这个人刚刚还偷偷往岩泉的小菜上挤芥末酱——”
“垃圾川!!!!”
“你说出来干什么!?小松你这招太狡猾了!!”
花崎回过头,这才发现教训及川彻的岩泉一是笑着的,其实岩泉一比他想象中爱笑得多。
望着眼前的热闹景象,他不自觉地放松了肩膀。这一刻,全国冠军的喜悦才真正涌上心头。
“想什么呢?”矢巾秀用手肘碰了碰他。
花崎抬起头,店内暖黄的灯光落在他浅色的瞳孔里,映出一片灼人的光亮。他放下筷子,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在想——春高,我还要赢。”
闻言的矢巾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