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嘉国的公主出嫁了。
整个京城灯火通明,喜庆连天。在精心装饰之下,红装素裹,好不热闹!可从远望去,却宛如一座血色的修罗城。
血红的嫁衣立于城门外,眼波流转,让人猜不透眸下的情绪。
自从皇城失火的那夜过后,安乐公主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不再言语,不再欢笑,眉宇间总藏在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墨枫的死,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件沉痛而致命的打击,可人死不能复生,她只得面对现实。
她去和亲,不过是想保护南嘉国千万百姓的平安,哪怕只换来一日的安宁,也不枉此生,不枉墨枫的牺牲。
她与巫女做了交易,用余生时间换一张只能维持三天的人皮。虽然只有三天,但已足矣。
妙嫣抬起手,执着一把短匕首,利落地截了一缕发丝,让它随风飞舞,永远留在南嘉国的国土之上。
根根发丝乌黑柔软,伴随一缕清风,缓缓远去。
去往北越的路途遥远且寒冷,漫天的鹅毛大雪从天簌簌飘落,夹带着北国独有的刺骨寒风,掩盖了出嫁仪仗的去路。
一只白皙的玉手轻轻撩开纱幔,指甲上由鲜红色的小花点缀,接住了漫天飘飞的鹅毛雪花。
妙嫣的眼瞳宛如一潭死水,毫无往日的灵气和波澜,只倒映着满目萧条的凄凉。
她收回玉手,紧紧地握住怀中的琵琶,缓缓抚动琴弦。悠悠琴声涤荡四方,空灵婉转,极尽悲凉。
墨枫你为了我舍弃生命,而我能为你做的,只有报仇。
待与北越王行完祭天婚礼后,妙嫣披的那张人皮只剩下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妙嫣沐浴过后,精心打扮了一番,款款走到了北越王跟前。
北越王面前有一方木案,木案上已经摆了五、六罐的空酒坛。北越王酩酊大醉,喝的脸颊通红,醉醺醺地对妙嫣招了招道:“夫人今晚好生漂亮啊,绝对胜过九州四海无数佳人。”说完,拾起一杯酒盏,满上后递给妙嫣。
妙嫣接过酒盏,一饮而尽,随后道:“王上说笑了,胜过妙嫣姿色的佳人千千万万,而妙嫣却只是最普通的一个。”
北越王顿时大笑:“夫人过谦了,本王曾听闻夫人琴技高超,天下无双,不知本王可有耳福?”凤眼轻佻,盯着妙嫣。
妙嫣未语,只是笑了笑,从一旁取来琵琶,抱在怀里弹了起来。
琴声起初婉转悠扬,宛如身置花海,嗅着百花芳香;随后,乐声蜿蜒曲折,犹如大海般波涛汹涌,海啸般铺天灭地;最后,弦声悠悠沉寂,遗音绕梁。
妙嫣趁其不备,从发髻里迅速取下银簪,向北越王的咽喉处猛地一刺!
北越王对妙嫣毫无防备,他圆目大睁,浑浊的眼瞳看不清颜色,颈部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流如注。
妙嫣的杏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好似再沉重的石头砸进去,也击不起丝毫的涟漪。
她冷冷道:“北越王,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北越王的嘴里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低吼,眼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但妙嫣已经没有兴致继续听下去了,手一利落,斩下了北越王的头颅。
“哈……哈哈。”妙嫣向后踉跄了两步,手中的银簪不停地往下滴血,粘稠鲜红的血滴到断颈处,汇聚成了一条血河。
忽然间,妙嫣的指尖一阵剧痛传到心头,她的手痉摩了一下。她抬起手,只见指尖上的皮肤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森白的指骨。
肌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消失。剧痛之下,妙嫣的眼眸依旧毫无波澜。她冷冷一笑,盯着那森白的骨头自言道:“终于……要解脱了吗?”
她不畏惧死亡,反而带着一种期待它的到来。从墨枫死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也随之死去。噬心的烈火焚毁了她的肉身,唯有那丝强烈的恨意一直支撑着她,让她挺到了现在。
说什么为百姓的安全着想,扯了个以大局为重的谎言,骗过了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
而今大仇得报,她的存在也再无任何意义。
至少对她来说。
妙嫣倒在地上,玉手仍紧紧地握着那根银簪,好似依旧能握住墨枫的手,感受他的温度,就像他还在她身边默默陪着她,保护着她。
脑海中霎时间浮现出了无数的画面。
有熊熊烈火里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墨枫;有月色下呆呆站在院子里的墨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