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镜后的圣池不同于往日的耀目,变得有些暗淡,平日里思季每次进来,圣池都闪着淡淡的荧光,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他刚要开口问,又觉得此举多余,哪怕引十九没有在听他的心声了,也一定猜的出来他现在在想什么吧。
果然,没一会儿引十九便主动开口:“你还记得你那天在南启宫和沁兰谈论圣族的能力吗?她那时候是不是和你说,我们知道的东西都是天上的人才知道的?”
思季点点头,“难道不是么,就比如你现在,为什么会知道我和齐沁兰那天的对话?”
引十九看着圣池,沉默了很久,看着水流从假山口冒出,飞流直下,像是形成了一个小型瀑布,本是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他忽然笑了笑:“和她说的大差不差吧,但也不完全一样。”
“哪里不一样。”思季问。
“不一样的是,圣族其实不是有预判一切的能力知道一切会发生的事,而是去顺天意促进某些事情的发生……换而言之,我们之所以知道一些事情,是因为那件事是我们一手造成的,或间接……或直接。”说完这句话,引十九偏头看向思季,目光晦涩难懂。
大抵是还没从这突然进入他脑子里的真相反应过来,他的表情有些木。
过了很久,思季垂下眸子,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都是你们造成的么,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确,是和我们有些关系,但你和扶祁的事根本来讲不是圣族导致的,包括在‘拾时镜’外扶祁的死,包括你创造‘拾时镜’,包括这次刺杀,都不是。”引十九沉着声音解释:“我们之所以能知道这些事,就是因为有它。”
引十九看着圣池,“我们没有窥探万物的能力,它有。我们想知道的一切,它都会告诉我们。”
很久的沉默,没有人再说话,思季需要时间接受,可……这比圣族本身就有知道所有事情的能力还让思季难以接受。
他不能接受,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有别人的推动、都被别人提前知道。那他娘的活的有什么意义?
“你刚刚说,我和扶祁的事情不是圣族推动的,是什么意思?”思季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不让声音太过激动。
“意思就是,有人违背了天意。”引十九眉头皱的很深,眼里有了些不易察觉的杀意,“这就是为什么圣池会变成这样……因为有人在暗地里推动你和扶祁关系,你们才会经历那么多事,而这些事,不是天道的本意……这是不被允许的,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
思季有些乱了,一面是圣族,一面是南启,一面是暗处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动作的人,每一个都不得不提防着,现在……又多了一个引十九口中“违背天意”的人。
违背天意……呵,何为违背天意,难不成世间所有人都一定要按照他天意说话办事吗,那么多人,谁又控制的了?再者说,凭什么要顺从那虚无缥缈、不知所为何物的“天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不是谁生下来便拿着安排好了一生的喜怒哀乐的剧本。
从来不是这样!他思季和扶祁的事,从来不存在谁推不推动,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就算爬也要给他爬完,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偏要至死方休。
圣族又如何?天意又如何?天意还曾杀死过扶祁呢,思季不还是创造了这幻境准备把人救回来吗。这天意还是留给天上的人去遵循吧,凡间的事还得是凡人来管。
“你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可是已经发生了,不是吗,圣池已经变成了这样。”思季缓缓走到圣池前蹲下,身子微微向前倾舀了一手水,然后又看着那甚至有些污浊的圣水从指缝里流出,只留下丝丝凉意不散。
“我一直在听。”在听你的心声。
引十九眯着眼睛看向思季,目光有些危险。
“听见了又如何,这正是我想说的。”思季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只是抬头看向引十九时,平淡的眼神有了些波动。
“思季,你知道圣族的前身是什么吗?”引十九毫不避讳思季的目光,开口到:“我们曾是天上神族的一个分支,被派下界就是为了帮神族管理凡间,神族的日子通过圣池下达命令,大到朝代根迭小到凡情私事,我们都会绞尽脑汁去完成任务。
“其实正常来讲,普通人的生活不会被我们打搅的,毕竟天上的神族不在乎他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他们只在乎大的局势,这些一定要在他们的掌控之内 。”
“我是圣族人,所以在我这里,不存在凡间的事情凡人来管,只存在遵循天意,命令至上。”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引十九头也不回地走出密镜,留思季一个人发愣。
他从前以为,虽然引十九这个人性格是有些差,但也不至于不好相处,只是他今天才发现,他和引十九的观念根本是不合的。
作为圣族大祭主的引十九,他认为上天下达的旨意一定是对的,是不可忤逆的,而思季不一样,在思季眼里,顺从的从来不是天意,是人心。难道神族天生高人一等,可以主宰世间一切沧海桑田吗?凭什么呢?实在不公平。
不过这件事情争论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了,立场不同,谁也不能强行改变另一个人的。
又发了一会呆,思季才慢慢站起身,也走出了密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