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训过程单调无趣,裴三长老令他们冥潜,冥潜间隙休憩半刻,周而复始。部分门生开始无法忍受此等无趣的习训,入水后便不再静静冥潜,而是深潜甚至朝远处游去。
在又一次冥潜过后,几个门生匆匆跑到裴三长老跟前,头低得快埋进胸口,对裴三长老说了些话,裴三长老怒不可遏:“谁允许你们泅到那处去?”
裴三长老怒气冲冲转身来到穴湖旁,一扭头看到裴铭等人就在左近,伸手一指:“你们随我来。”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便没入水中。
裴铭四人稍稍愣神,长风玄先回过神来:“我和柳公子去,你们在此接应。”
裴铭虽勉力做到冥潜半时辰,泅水却不甚擅长,而柳蛮仅十四岁,小身板去了也帮不上忙。
时辰紧迫,裴三长老入水后,柳岄和长风玄紧随其后,长风玄边泅水边暗想:真如柳岄所言,液坞的无形牢狱内,没有水怪,甚至连鱼虾都没有,除了水草,穴湖干净得像一面镜子。
裴三长老泅水速度远胜他们,他们拼尽全力也只能远远看到裴三长老远去的身影,还好湖内除了他们三人,再无其他,不然他们也许会跟丢。
等他们好不容易与裴三长老会合,长风玄被眼前一幕惊得呛了一口水,柳岄立即用手捂着她的口鼻,拉着她浮到湖面,长风玄一浮出水面便呛咳不止,双眼通红,泪水止不住滑落,柳岄看她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真有那么可怖?连身在水中都忘了?”边说边替她抚背。
长风玄呼吸好不容易平顺些,边以手背拭泪边道:“可怖说不上,太诡异了,骇我一跳。你回去别告诉他们,太丢脸。”说完示意柳岄不必抚背,得下水找裴三长老了。
两人重泅到裴三长老身旁,裴三长老扫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管他们。
他们面前有四人,姿态诡异地嵌在水中,他们的眼珠子可以转动,脸上满是惊惧之色,脸庞扭曲变形,双眼圆瞪,嘴张开到常人难以做到的地步,身体状似想拼命从中挣脱,保持着向外倾斜的姿势,仿佛束缚一旦解除他们便会倒下。
四人的脸色已然泛青,其中一人脸上已浮现青灰之色,长风玄不解的眼神递给柳岄:难道嵌在里头会窒息?柳岄似是明了她的疑问,点头示意确是如此。
柳岄拉过长风玄的手,在她手心写下:勿靠近,危险,你。长风玄瞬间了然,她早入了液坞的黑单,若她靠近,比里头的四人更容易困在里面。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尺余,柳岄也稍稍心安,他本以为是有人在水底溺水,没料到人被嵌在液坞的水墙之内,早知如此,他不会让长风玄同来。
情况已然危急,裴三长老再顾不上旁的,将一块方形玉佩嵌在水墙上,玉佩通体洁白无瑕,居中雕刻着以弧线构造的漩涡纹,弧线围绕漩涡中心回旋,形成一种独特的扩张感,漩涡纹四周刻着波涛纹,似要将漩涡的生命力无限延伸,破玉而出。
玉佩嵌在水墙上的刹那,宛如沉睡之人觉醒,倏忽没入墙内,与水墙融为一体。
紧接着玉佩发出幽幽白光,水中开始震动,而后便似有巨型建筑瞬间坍塌,山崩地裂,长风玄被震荡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蓦地被人拥在怀里,她下意识回抱住那人。
等震动缓缓停歇,长风玄看着与自己相拥的柳岄,她不太意外,毕竟七人中四人嵌在水墙内,裴三长老不至于会为了护她安危而拥她入怀,只有柳岄,是同窗、室友,亦是斗嘴互怼的冤家对头,情义除了在共患难时产生,在每日不怼不快时也会悄然萌芽。
长风玄耳根微烫,松开手,掩下内心的慌乱,装作毫不在意地拍拍柳岄肩头,示意他放手,柳岄挑眉,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似在责怪她对恩人如此无礼。
长风玄额头立马红了一块,她皱眉示意柳岄弹得过于用力,摸了摸发现肿起了个小包,柳岄也察觉到了,伸手随意帮她揉了几下,心头微动,同时暗暗懊悔,顺便腹诽长风玄身子骨太娇弱。
裴三长老招手示意他们过去,他们靠近后瞅见适才嵌在水墙里的四人已飘浮在水中,表情不再狰狞,裴三长老指了指柳岄两人,又指了指另外四个,抬手上举,示意柳岄和长风玄各带两人先行浮上湖面,柳岄与长风玄点头示意后,各带着两人向上游去。
裴三长老攥紧浮在水中的玉佩,将内力注入其中,直到玉佩泛起的幽幽白光彻底消散,水底再次震荡,水面可见一条水线破空而出,竟似利刃,带着森然寒意。
稍后裴三长老便浮出水面,嘴角渗出腥红血液,长风玄托着两人,无法靠近,只得出声询问:“裴三长老,您受伤了?为何受伤?伤得可严重?”
裴三长老听得这一连串的问题,哑然失笑,宽慰道:“我无事,不必紧张,不过是内力消耗过大,受了点内伤,休养两日便好了。”
长风玄这才放下心来,只“内力消耗过大”是何意?难不成重筑液坞水墙需消耗内力?连裴三长老这般在武林中少有敌手的高手,也因此受内伤,看来液坞筑起的牢狱不易翻越啊。
最后柳岄托着两人,长风玄和裴三长老各带一人回到校场,柳岄快速扫过长风玄的右臂,略微放下心来。
幸亏解救及时,三人并无大碍,脸色青灰者陷入昏迷,大夫亦无法确定他何时能醒来,不得已,裴三长老令随行侍者将消息传给其家人,请他们将此门生接回家中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