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都想到了,对吗?”最后的最后,他如是问道。邓布利多锁着眉心叹了口气,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最糟糕的情况”他简短的回答道,转身按下一个机关,随着机关咯吱咯吱地启动,校长室的布局空间也开始转换。
二人进入一间密室,面前的雕刻着尼文花样的石盆中盛满了银色的物质,像碾碎的星辰散入大海——冥想盆,斯内普判断道。邓布利多扶着它,抬起手用魔杖从自己的记忆中抽出一部分,银白色丝线般的思想渐渐脱离。邓布利多水蓝色的眼睛盯着它渐渐沉入那片银蓝色的海,他看了好一会,最后示意斯内普看看这些记忆。
年轻男子走上前,在一片冰冷漆黑的物质中坠落。
这是一个黎明前的夜晚,阴森湿润的空气弥漫在每个角落,黑夜仿佛被咀嚼在口中,黑得那样浓郁,似乎永无光明。邓布利多对面站着一个枯瘦的女人,对方黑色的头发像枯枝般凌乱的盘在头上,深陷的眼窝和眼下的乌青可以看出她的精神饱受折磨。破烂的粗痳衣服挂在她身上,包裹着那具毫无生机活力的身体。她的怀里抱着一个被黄色毛毯包裹住的女婴——至少可以看出来她很重视这个女孩。
一个清凉沙哑的女声响起,回荡在虚无的夜——
“我有一段相当不美好的童年。”
“一个酗酒家暴的巫师父亲和一位不务正业的巫师母亲不会组成什么幸福的家庭,我的意外出生继承着我父母的贫穷和平庸。”
“我的母亲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父亲了发现我的天赋。我开始在一间小黑屋用自己的天赋给别人治病,每人5个金加隆——当然是不合法的,但我也用这笔收入供自己上了学,他从来不管我干什么,只要我给他钱让他自生自灭。”
“1966年,我从霍格沃兹毕业,那个男人早在一个冬天死于过量的酒精中。同年,我被黑魔王赏识并正式加入食死徒。我以为我可以学习到更高深的黑魔法,而这只是一个骗局——他们强迫我治疗那些人,没日没夜。他们甚至…强/奸我,让我替他们生下同样具有这种能力的孩子…我受够了!我请求您帮我。”
她与邓布利多交换的条件,就是自己的孩子。
“我保证她也拥有这种能力,因为这是一种遗传的天赋,或者说…诅咒。”她告诉了邓布利多一个关于自己家族的历史——
中世纪的欧洲,她的祖辈曾经是世世代代的刽子手,专门帮助皇室处理麻烦。但他们的家族与普通的刽子手不同,家族传统嗜血成性,残暴不仁,常常通过一些手段使受刑的人痛苦不堪地死去。最后因为罪孽太重,被巫师阿拉里克布.里维斯,以自己生命的代价下了诅咒——诅咒他们的后代都拥有治疗伤口的能力,这种天赋以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不管拥有者是否愿意,只要他们的手触碰到伤口就可以进行治疗。
那个时候魔药和魔咒的发展暂不乐观,这样动动手指就能治疗伤口的能力就像饿狼群中的肉。他们也从事不关己的残忍看客,被迫卷入利益挣夺,成为了权力的牺牲品,如此替他们祖先犯过的错赎罪。
后来,刽子手这个身份随着时代的变迁慢慢消失,家族里的后辈早就遗忘了原先的传统,再后来连家族这个概念也不复存在。
他们的后辈过的大多数都不如意,因为凡是用天赋出人头地的人,下场都是成为利益纠葛的牺牲品,他们因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背负上同样的罪孽,选择繁衍的人越来越少。而侥幸存活下来的几乎都闭口不谈自己的能力。因此世人大多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些后代也因为血缘远近的关系和生长环境等多种因素的影响,能力表现均不一——有的人拥有控制自己咒语的能力,可以选择是否进行治疗,甚至还可以控制伤口重新出现;有的人则能力体现并不明显,甚至并不知道自己拥有这种能力,与其他巫师无异。
但唯一不变的是,后人的能力永远强于前人。
这也使得治愈咒的能力在百年以来进化的越来越强大,就像不断浓缩的精华。
比如,祖辈们治疗一些很小伤口时,就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很大的伤害,甚至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但到了她这一代的时,他们已经可以治疗致命伤,而确保自己的身体不受很大伤害,有的还可以通过一些魔药和魔咒规避这种副作用。
而瓦伦蒂娜是她母亲已知的还存活的后人中,控制这种能力最强的人。
她告诉邓布利多——“如果我违心救了我不想救的人,只要我打个响指,他们的伤口就会重新出现。”她诡异一笑,像个行尸走肉般靠近他,压低声音道“我用这个方法杀死了这个孩子的父亲,还有很多我讨厌的人”她在邓布利多皱着眉的注视下重新退后,很满意对方的表情。
邓布利多看着对方眼里那抹神秘而忧郁的黑色,冷冷问道“明知她的宿命,为什么还选择生下她呢?”这话残忍而且幼稚,她没有选择的权力,邓布利多知道,但他必须试探对方,他必须确保她的确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投奔他,而不是佯装诱敌打入他们内部。
“因为她是我的一条活路。”瓦伦蒂娜古怪一笑,声音轻快优雅“比如现在,我就可以利用她跟您谈条件,不是吗?”
“你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成为利益交换的工具吗?”
她冷笑两声,毫不避讳的看向那抹水蓝“我们这种人本身就是为利益存在的。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后悔。毕竟——”
“用她的命,换我的命,挺值的”
“你对她,没有一点儿爱吗?”
她咯咯的笑声显得格外阴森恐怖,说出的话像走着音调的诡异摇篮曲,她晃动着手臂,整个人像是风中的细柳“爱是最不紧要的,对不对——”
“你是她的母亲”
“这样的话你应该拿去去质问她的父亲!”瓦伦蒂娜猛地抬头,身后黑色的夜像是浓郁燃烧的烈火,阴冷的空气抽搐怒吼着“你应该去问问他对我们做了什么!黑魔王指婚,他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就是一条走狗!懦夫!”
她突然停下,诡异地眨眨满是血丝的眼睛,哼哼两声,像个委屈的孩子,她再次靠近邓布利多,轻轻吐出的句子带着虚无的气息——
“爱,只有爱的时候才有用”
她伸出枯枝般的胳膊孩子递给面色凝重的邓布利多,调子轻快——“或许你能让她体会到爱。”
“叮咚——温馨提示:黑魔王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有她的照片。”瓦伦蒂娜像是恶作剧得逞,开始咯咯咯地笑起来,鲜活的表情出现在那张皱纹横生的脸上呈现一种割裂感。
“假死成功后,你要去哪儿?”邓布利多看着怀里睡的香甜的女婴,问道
“我们下次见面,就是在梅林了…”瓦伦蒂娜喃喃着望向远处微微泛着亮光的地平线,很显然,她没有告诉邓布利多的打算。
1967年,瓦伦蒂娜.里希特在邓布利多的安排下假死,所有人——包括黑魔王在内都认为她死在了那次和凤凰社的交战中。
斯内普抬起头,将自己的思绪从那片冰凉漆黑中重新抽出。愕然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感受,他冷冷向面前那个苍老的人发问“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您安排的,迪亚兹夫妇也是?”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倒进几瓶新的记忆——“看看吧,看完你就都明白了”
同样的漆黑冰冷,时光的洪流在斯内普眼前流淌得飞快,近乎奔走。
这是一户人家的门前,夕阳远远的挂在月桂枝头,粉刷的白墙壁上斑驳着霉斑。
“这就是那个孩子。”邓布利多抱着熟睡的女婴,轻轻拍了拍,交给了对面的年轻男女。
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接过襁褓,轻轻晃动手臂,爱怜地问:“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她叫什么名字?”
“弗洛琳娜,就叫弗洛琳娜吧”邓布利多回答
Florina
这个名字是邓布利多起的?斯内普下意识默念了一遍,发现这个名字后两个音节“琳娜”的发音与“蒂娜”很像,而前面的“弗洛”和“瓦伦”则是完全相反。他明白,这是邓布利多希望她的初心与她的母亲不同,但最后可以和她的母亲一样功成身退。
哼,真是给予厚望。斯内普冷笑一声,听对方喃喃重复的声音渐渐远去
时空又是一阵扭曲…
邓布利多正在看一封信,字体端正而且优雅——“她被同学欺负,是否因为这个理由按计划移居美国?”信封的落款是迪亚兹。
邓布利多的回答是“去之前先带来霍格沃兹吧,我需要检查她的记忆。”
…
依然是一封信,依然来自迪亚兹,不过看不太清,能依稀辨认的只有——
“……想终止计划……”
“……今日她展现出了自己的天赋,差点死于一个食死徒的手里。对方受的伤,被她治好了,送去奥利维亚吗……”
邓布利多的回答是“她现在还不能离开你们,再等等,先按计划送去奥利维亚。”
…
时光再一次折叠重合
这次那对年轻男女已经步入中年,那个男人的外貌与来到霍格沃兹时几乎无异,斯内普判断这应该是最近的事。他搂着怀里痛哭的女人,神情哀伤。他们面前铺着花布的黑木桌子上放着一张转学申请表。
“她就这么离开了,我们唯一的孩子”男人喃喃道,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女人哭得更大声,嘴里是不清晰的“米娅…米娅…”
邓布利多叹了口气,劝慰道“弗洛琳娜也是你们的孩子,她也由你们抚养长大”
女人坐直身体哭着摇头,上气不接下气,近乎乞求“那就让她变成我们真正的孩子吧,求求您,删去那些记忆…”
“是因为爱她,还是想拿她当那个孩子的替代品呢?”邓布利多的声音听上去苍老了不少,他缓缓问道,语气依旧平和,而对面的男女没有说话
他眼神晦暗,开口问道“她依旧不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是吗?”
“对”女人点了点头
“想好了吗?”
他们点头,十指相扣
“一忘皆空。”
对方的神情在那跟老魔杖后渐渐变的空洞麻木。
……
无数的残缺的信席卷而来,一块一块仿佛时间的碎片,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弗洛琳娜今天会叫妈妈了,妮芙高兴坏了…不能生育的我们原来真的可以拥有一个孩子…”
“…我们错了,妮芙怀孕了,我们想…终止计划,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们过够了,或许她本就不属于……”
“…米娅,我们那个孩子取名为米娅,弗洛琳娜还不知道,告诉她吗?…”
“…米娅有先天性疾病,活不过六岁…”
“…转学申请表填好了,您来美国一趟吧,最后的最后,我们想见见您…”
光芒结束,仿佛有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