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邓布利多,或许是霍格沃兹的学生们又或许是他口中的爱——谁在乎呢,不过是些充满美好泡泡的理想主义…
这也让他越来越好奇,这个普通小姑娘的底线是什么?——自己拿她恐惧的东西威胁她,她顺从接受;自己不断用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讽刺她,她无动于衷;至于是否背后苟且——哼,霍格沃兹里没背后骂过他的绝对不超过五个,甚至连邓布利多都对他颇有微词。
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地应付人生中第一次魔药熬制,并和那个格兰芬多面面相窥。
啧,一个脑子都是理论没半点经验,一个都是经验脑子里没半点理论,他一下子不知道哪个更可悲。而对方愚蠢的悄声交谈把他拉回了现实——
“差不多了吧?”
“那个不放吗?”
“哪个?”
“你身后那个。”
斯内普听不下去了——或许是霍格沃兹未来的魔药成绩吧。他正准备让他们闭嘴,就听到——
“现在吗?可我上回这样放炸了坩埚。”
“…按书里说的是的…诶?!等等!要先…”弗洛琳娜的音量随着对方的动作越来越高,可惜还没等她说完,就看到对方已经把豪猪刺丢进了坩埚。
坩埚开始冒出酸味的绿色浓烟,并伴随着尖锐的嘶嘶声—
“让开—”
“让开—”
斯内普和弗洛琳娜异口同声,这估计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意见统一的时候。
斯内普站起来抓起魔杖的同时,弗洛琳娜也来不及多想,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几步跨过去,扯走僵在原地的对方,却不小心挡住了身后的斯内普打算朝坩埚发的咒语的视线。
“嘭——!”坩埚不负众望地承受不住药汁的腐蚀,炸了个粉碎。
因为弗洛琳娜的举动,他们两个的确远离了坩埚,大部分药汁没能够得到他们,溅在了地板上,小部分被弗洛琳娜下意识抬起的胳膊和校服宽大的袖子挡住了。
“弗洛琳娜!”
“迪亚兹!”
这回是帕克先生和斯内普异口同声了,他们一个惊慌一个愤怒,拼凑出了弗洛琳娜的名字。
那些滚烫的药汁钻进衣服,腐蚀着弗洛琳娜的皮肤,密密麻麻的红肿疔疮开始泛出,疼得她哼着声原地打转。
“不要用手抓!”斯内普大步跨过来的同时狠狠剜了一眼那个格兰芬多,一把握住弗洛琳娜没伤到的另一条胳膊,阻止对方因为过于疼痛而乱抓的行为。
但没想到弗洛琳娜一边试图把两个手合在一起,一边喊道“等一等,先别…”斯内普无视她的反抗,拖着她就往校医院拉,弗洛琳娜着急地拍打着对方的手臂,示意对方放开自己,好不容易在剧痛下挤出一句还算完整的话“等一…”她被拉的一踉跄“等一下!我自己可以——”。
斯内普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反应过来,马上放开她的手臂。
弗洛琳娜用好不容易解脱出来的手握住了受伤的那条胳膊,白色的光束顺着她的手指尖流出,一圈圈缠上了她的手臂,而此时斯内普也开始对着弗洛琳娜的袖子施清洁咒。袖子上残余的药汁被清理干净,伤口也渐渐愈合。
但这感觉实在不好,弗洛琳娜疼得跪在地上抽气,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来。
剧痛渐渐消失,她睁开眼睛抹了抹生理性的眼泪,视线重新清晰就看见斯内普阴着脸让那个格兰芬多出去等。
在对方愠怒的注视下,弗洛琳娜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磕磕巴巴对着斯内普解释道:“…对不起教授,我不是故意打您的,我只是想让您放…”
“你就这么想当英雄吗?迪亚兹”斯内普无视对方跑偏的重点,克制愤怒脱口而出尖酸刻薄的话像刀刃般把人割开撕碎“因为有一点天赋和小聪明就把自己当成盾牌?用苦肉计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顺便搏得教授和同学的一点注意?嗯?”
这种话实在是不好听,弗洛琳娜被说得一愣,下意识反驳自己的本意并非如此。
“不是什么?不是这么想的是吗?”斯内普绷着脸,生硬打断道“那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突然冲过去护住他顺便挡住教授发出的咒语,这种愚蠢的行为能给你带来什么?交一个格兰芬多的朋友的同时顺便用自己的伤嫁祸一个讨厌你的教授?”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毫无目的、毫无所求做出不利于甚至伤害自己的行为,就算是邓布利多都有自己的目的。所以他选择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先用一大段阴狠毒辣的话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然后等着对方歇斯底里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他本可以发出一个可以阻止坩埚的咒语——斯内普剩下的话进入了弗洛琳娜的耳朵却被脑子拒之门外,弗洛琳娜听见了自己的内心的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那你扑上去算什么呢?
弗洛琳娜知道,一切添麻烦的善良都不能称之为善良。
温热的血液挑动神经一抽一抽,一股无力感从心底蔓延开,剥夺着她呼吸的权利。
以前好像也是这样。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脑海中无数的面孔和斯内普的阴冷的脸重合。
是小时候对侮辱妈妈的同学解释吗?还是告诉那个变成猫的食死徒自己并没有恶意呢?
“没话说了?迪亚兹,为,什,么?”斯内普的逼问刺痛着她的神经。
是啊,为什么呢?一切都是她下意识的举动,她下意识地维护自己的妈妈,下意识地抱起受伤的猫,下意识地护住身边的同学…然后呢?她给自己和家人带来了无数的麻烦——地窖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冰压得她的心头喘不过气也跳不起来。
一个事实摆在她面前——如果自己不多管闲事,大家好像都可以少很多麻烦。
她感到一阵耳鸣,这个斯内普让自己后知后觉的事实带来的冲击力比他的话更要伤人。
听着窗外呼呼的大雪,迪亚兹夫人很久以前对她说的话突然从记忆的深处传来——
“亲爱的,你只要去做那些你认为对的事就好了,我们与你同念。”
“对的事?什么是对的事呢?”年幼的弗洛琳娜问道
“对你很重要的事,就是对的事”…
一个老人的话又没由头的走进弗洛琳娜的心里——那是她第一次遇见邓布利多。
“孩子,它存在的意义在于让你有选择的余地。”
选择的余地…那现在呢,也是我的选择吗?
这是我的选择,所以我也愿意接受那些后果——
如果自己不维护妈妈,虽然我可以免受报复,但是我会在妈妈爱自己的无数个瞬间后悔自责不是吗?
如果自己不去抱那只猫,虽然我可以暂时逃避,但是我身上的秘密既然存在,就迟早会一另一种形式被发现不是吗?
今天我冲上去虽然不稳妥,但是这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保证那个同学一定不受伤害的方法,不是吗?换句话说,就算斯内普教授发出了那个咒语,我也一定会挡在那个同学的面前。
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对我很重要的事。
因为这是我的选择。
谁又能未卜先知呢?谁又能说别人的选择是错的呢?谁又能说这样做带来的结果就一定是最大的麻烦呢?
我能做的也只是把自己的选择变得正确,不是吗?
弗洛琳娜晃晃头回过神,看到斯内普教授漆黑的眼眸盯着她,这次她的目光没有躲闪,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我很抱歉挡住了您的咒语——因为我不知道您要发出它。这是我的错,如果您因此惩罚我,我也绝对毫无怨言。”斯内普蹙着眉,选择性忽视对方跑偏的重点,示意她继续。
“至于为什么,我想告诉您——”
“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她看着斯内普眯着打量她眼睛又重复了一遍“重要到就算重复千次百次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我相信您也有这样重要的东西。”斯内普闻言立刻后退了一步,阴着脸警惕地盯着她,仿佛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他也难得没打断她。
弗洛琳娜看着对方的反应,下意识安慰道:“嗯…没关系的,其实每个人都有——有的人是金钱,有的人是地位,有的人是权力…谁也不能较高下,谁也不能辩是非,谁也没有资格说对方的选择不对…”弗洛琳娜说道,她黑色的眼睛明亮得似广阔的宇宙,里面是银河倒泻,蕴含着无数夜空中的星星。
“那你选的是什么?”斯内普的眼神晦暗不明,缓缓问道。
“诶?!”弗洛琳娜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的想法,微微一愣,刚刚提起的气势和眼睛里的光卡顿了一下。
她皱着眉想——
善良吗?她维护自己的妈妈,保护自己的同学,担心小动物…这些好像怎么看都不能用善良这个词来形容。
善良是一种高尚品质,而这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一个人作为人而与生俱来的本能。
沉默良久。
“爱,我选的是爱。”
弗洛琳娜轻柔坚定的声音伴随着大雪拍打窗户的声音飘进斯内普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