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口气,小韩辞仰起头,一双圆润漆黑的眼睛森森盯着两人。
“爸爸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妈妈的事?”
顾珺的手登时就僵住了。
她极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什、什么?”
“你们最近不是总在吵架吗?因为什么?”
男孩的眼睛一瞬不眨,就这么看着她。
“吵架了吗?”顾珺呵呵一笑,“你听错了吧。”
“够了,阿珺。”韩廷烨痛苦地撑住额头,“跟孩子说实话吧,我不可能跟你演一辈子的戏。”
顾珺脸色霎那间苍白如纸。
“你在胡说什么?”
“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受够了!我宁愿背负出轨的污名去过自由的日子,也不想在你父亲的耻笑中当个窝囊废,让所有人都看不起。”
“韩廷烨!要不是我爸一直给我们钱,你以为你住得起这大别墅?你开得起公司?你能给小三买首饰?”
“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废物,我配不上你,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你求婚!现在我后悔了,我们离婚吧……”
后面的话小韩辞听不见了。
因为伴随着母亲歇斯底里的怒吼,他被刘姨拉出了房间,只记得那一天天气很好,烈日当空,可整个屋子死气沉沉犹如冰窟。
当天晚上,父亲拉着一只大行李箱出门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再后来,母亲说要带他去见外公外婆。
走的那天,他没有想跟任何人告别,只坐在院子的沙池里,将从前父亲花费一周时间给他搭的城堡,一点一点铲平。
其实也用不了多久,半个小时一切都夷为平地。
好像所有的东西做成都很难,但摧毁十分简单。他拿着一把铲子,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暗自发誓,他再也不要任何人为自己搭建什么,所有想要的东西他都会自己做成,这样就再也不用因为谁的离开而毁掉。
“韩辞。”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见很好看的一张脸,此刻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忽然没缘由地对她生出一丝怨气。
如果那天没有被她激怒,自己没有回家问爸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或许,一切都能维持原样,他也不用去外公外婆那里。
于是他猛地砸出手里的木铲子,朝着小女孩的方向。
“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女孩干净整洁的白裙子上留下一道脏兮兮的痕迹。
他用的力气不小,应该是挺疼的,但她没哭。
她该来骂自己了吧,甚至会动手打他。
毕竟她可是陈风意,如今淮市最大的房地产集团的掌上明珠,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没见过有谁忤逆她的。
意料之外地,女孩有点难堪地低下头,大声喊了句:“对不起。”
他有点懵。
女孩继续说:“我那天不该那么说你,我们都只是小孩,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怎么办、甚至去逃避都没有问题,我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我爸妈……如果我爸妈感情出现问题,我……”
她咬着牙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我光是想想都害怕……所以,我收回那天我说的话,对不起,韩辞,也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
听完她这番话,小韩辞彻底绷不住了,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一行一行止不住下滑。
小女孩显然也被面前一幕吓到了。
她立马跑上前,拿出自己的小手帕,手足无措地给他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你别哭、别哭了……呃,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再哭你妈回来了怎么办?万一以为是我把你惹哭的,我就完蛋了。”
他抢过手帕,胡乱在脸上擦了两下,瞪着眼珠子推了她一把:“就是你惹哭的,你给我等着,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他放狠话,女孩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搞不好还有生命危险,于是提起裙子撒腿就跑。
后来,他便把“陈风意”这个名字刻在了心上,以仇人的名义。
他通过某些方式,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发的每条动态,都要解读三四遍,以至于大部分的内容都能背出来了。
随着年龄渐长,他愈发明白,虽然她说她错了,但是她一点儿错也没有,甚至,推了他一把,比起虚假地幸福,也许真实地痛苦着,才是一件好事。
可盯着她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他也懒得改,就这么像追剧一样,追着她的日常。
直到,她上了大学,交了一个叫祝萧澜的男朋友。
刚听到这个消息,他整个人愣了四五秒,缓过神后,他突然产生了一种犯罪的冲动。
要么让那个姓祝的消失在这个世界,要么将陈风意绑架到澳门来……但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顾老爷子身边的一条猎犬,又有什么资格按自己的心意掌控别人?他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做主。
像以前一样,他也只敢很远很远地仰望着她,收集她的所有信息,张贴于那本不见光日的册子里。
只是,他熬的夜更多了,为了从猎犬变成猎人,他不惜一切代价。
总有一天,他会自由的,他想去见见她,是不是和照片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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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宴辞抱着怀里的人,觉得这好像是数十年来他最幸福的时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但是,他很早就对她说过那句话了。
照在她面庞上橘色的光被阴影取代,两人的轮廓剪影交叠,轻轻的吻像一片羽毛落在她的额头上。
低沉的声音若有若无: “陈风意,我是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