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盛应书的疾言厉色,江山钺倒是极为冷静。他伸出手,拂开了盛应书戳到脸面前的手指,亦是十分委屈地道:“五当家不必如此愠怒。你想想看,将九凰山拖入与朝廷的纷争,或者是让盛寨主救下小公爷,这两件事,究竟哪一件,是对我有好处的?”
这也正是在坐的各位,想不明白的地方。说起来,江山钺确实没有陷害九凰山的动机,除非——
“或许,或许你就是想让九凰山招惹上朝廷,与朝廷为敌,这样,九凰山便不得不依附于你梅山,你也就,就……”
“就怎样呢?”江山钺接过了盛应书的话,反问他道,“五当家难道以为,是我蓄意让九凰山得罪朝廷,只待朝廷大军压境的时候,我再带人前来解救九凰山,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如此,盛寨主便会对我感激涕零,继而嫁给我。这样一来,我想要抱得美人归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种促狭的心思,放在心里琢磨既可,说出来,实在不免令大家都觉得尴尬。因此,他这话一出来,不单盛应书的面子上不好看,便是盛九,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江山钺却是十分平静,他甚而忍不住讥笑他道:“五当家有这样卓越的想象力,不去编话本子实在是可惜了。只是,你若当真是这样认为的,那便是太高看我江山钺,也太小看盛寨主了。且不说我江山钺有没有本事对抗朝廷,以解救九凰山之围。便是盛寨主,那也不是能轻易被要挟的人!”
盛九听了这话,心里总算是舒服了点。还算他江山钺尚有些自知之明。否则,她今日,定要他走不出这九凰山!
盛应书却兀自有些不服气,“谁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心思?毕竟,你梅山与朝廷,早已经势同水火。老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你将咱们九凰山拖下水,与你而言,乃是多了一个盟友,你又何乐而不为?”
江山钺听得盛应书这般说,神色明显冷了下来。他沉声纠正盛应书道:“五当家此言差矣,我梅山的敌人,由来只有陈不遇一人罢了,何来与朝廷势同水火一说?你我,乃至于西南一百三十四寨,谁不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如今,不肯放过咱们的,是朝廷。并非是咱们不愿意同朝廷合作。今日齐小公爷也在此,我江某不妨放下话来。若是朝廷当真肯放咱们西南各寨一条生路,我江山钺首先便愿意放下武器,甘心做个安顺良民,终身不再动武。”
齐鸣见江山钺信誓旦旦,心里也不免有些震撼。他身为皇帝嫡亲的外甥,自然是清楚官家对于西南土匪的态度。这些土匪,坐地称王,不服地方官吏的约束,一向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若非是这些年来,北方战事不休,官家暂且腾不出精力来剿匪。恐怕盛九等人,早已被朝廷清剿,哪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商讨如何解决自己这么个“大麻烦”。
然而,听江山钺的意思,似乎确实有向朝廷投诚的打算。齐鸣心道,若是自己此番能够侥幸回到京城,倒是可以向父亲谏言,看看能否劝得官家以怀柔的手段,招安这些土匪。不过,齐鸣一向是个谨慎的人,单凭江山钺一面之词,他并不能完全相信他。
果然,还不待他说话,赵夫子便接话道:
“投诚?你爹爹当年不是没向朝廷投诚过,可结果如何,还不是朝廷出尔反尔,派陈不遇前来围剿梅山。当年那血流成河的场景,江盟主难道是忘了么?如今,从江盟主嘴里听到这些话,恕老朽直言,实在是有些令人意外。”
江山钺却道:“先生是听岔了,江某并未说过要投诚朝廷。我只是希望,朝廷能够放过咱们罢了。唉,不说了,只要江某活得一日,定然会竭尽全力,保全我西南武林盟。”
他这话,说得凄怆,令在坐之人,都不免有些怅然。其实,若是有别的路可走,谁又愿意终身做土匪呢?只是,官家对于西南土匪的态度,实在是不甚友好。早些年间,官兵频频上山剿匪,西南各寨无不损伤惨重。近些年来,虽则太平了些,但只要官家剿灭土匪的心不死,这些人便终是惶惶难安。为了保全性命,西南一百三十四寨,不得不以梅山为尊,缔结结盟互助的条约,以求暂得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