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风险应对方案过分冗长而艰难了,傅肖有没有耐心再给她信任不好说,但她确实是个定时炸弹,什么时候爆,爆了之后能不能再起作用,没人知道。
而傅斯屿说,他讨厌麻烦。
事到如今甚至不用解释什么,单凭这段关系就足以让傅斯屿把她当场解雇。
幸好这不算违约,合同没有对剧本内容做出详细规定,最多是任务失败合约作废。林抒宜试着抓取对她不利的一切因素,手作包全部回收销毁了,再告她也没有证据,几件大衣买草率了…但以她对傅斯屿的了解,这点钱应该不会让她退…?就算退也没事,她没穿几次,二手能回不少本…
就像一个月前她站在经理办公室等候发落,细数“罪状”。此时此刻,审判官嘴唇翕动,再次下达他的最终判决。
“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
*
十月宜市迎来强降雨天气,林抒宜抵达事务所楼下的咖啡店,收到前经理发来的消息,航班延误一小时,她立刻说没关系,可以等。
上月初,也是同样一个狂风骤雨的上午,她收到delay邮件,被经理叫到办公室,跟人事谈妥赔偿后在咖啡店花掉所有的积分。
在等待时间里林抒宜记起刚入职那会儿,同事都说A1升A2非常简单,A1是毕业生进入事务所的第一个职级,所里一般不会卡小朋友,只要你别垫底,努努力第二年总能升。
而被delay就是不晋升。当大部分新人都往上走,原地踏步就是退步,是耻辱。
事务所方几乎不辞退新人,delay本身就有隐形劝退的意味,还能节省人力成本,但令林抒宜耿耿于怀的是,她是被辞退的。
辞退理由也很简单,她没有团队精神,无法胜任审计工作。
林抒宜无法接受这种理由。
她得到不错的赔偿,这几个月也试着做心理建设,另换赛道给常年早八晚三的身体放个长假。
取餐震动声响,林抒宜回神,接过两杯冰美式后无所事事地等,直到其中一杯的杯底涨了一圈水迹,被她喝掉后又叫了一杯,她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久等了,”男人西装革履,黑眼圈浓郁,坐下后抬起手表,“让你等了两小时,有什么事尽快说吧,十分钟,够么?”
“够的。”林抒宜掐紧指腹,试图缓解紧张,“这段时间我仔细想过了,当时的事是我欠妥当,我不应该跟David起冲突,我很抱歉。”
员工绩效中有一项很重要的考核标准是项目负责人评价,而David是她今年主项目里的负责人,跟合伙人有点关系,我行我素。他很爱喝酒,一个多月的预审,他们组每周都得跟企业喝,还很爱灌女生,没人敢反抗,林抒宜也是。直到她后来喝到急性肠胃炎进医院,下一次被灌,她直接呕到David身上。
喝吐是意外,但往哪呕她确实有私心。
虽然当时确实很爽,但被辞退时她就笑不出来了。
林庆文说她心高气傲放不下身段,就是没受社会毒打。现在她被打了一个月,骨头也泡软了,那点不甘却怎么也消不干净。
林抒宜饱受优绩主义影响,习惯从学习和工作中获得价值与意义。第一份工作就被全盘否定,不是针对事,而是她整个人,她没法像前同事说的赶紧跑路,或者换个所重新开始。这事儿像根尖刺,让她自我怀疑恶性循环。
她就是不服气,她怎么着也要拔出来。
经理诧异抬头,“所以?”
“所以,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男人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真没必要,这几年经济不好,本来以你的background来所里都屈才了,你离职后去了哪儿?”
“当老师。”
“那不挺好,轻松又稳定,”他说,“我记得你是宜市本地人,家里没什么压力没必要做审计,对身体损耗太大,不值得。”
林抒宜只当他婉拒,想了想,硬着头皮继续争取,“我还是对外审感兴趣,也喜欢到处飞——”
“时间差不多了。”男人抬手机看,喝光咖啡,“其实我没想过你会再来找我,这个行业流动率很大,你还年轻,很多事不是卯着劲就能做成的,找准方向再努力,我就说这么多。”
推门灌入一阵冷风,林抒宜脚尖处半干半湿,被风一吹沁得人直哆嗦。
她没急着走,同所学姐知道她今天跟经理约见面,要约她吃饭。学姐当初也力劝林抒宜走,刚出电梯就冲她跑来,“破案了。”
林抒宜:“什么?”
“刘洋和小钱也被开了,十分钟前的事。你走之后他俩就被调到死亡项目,你自己品。”
林抒宜脸色凝滞。
新人入所都会配一个导师,通常由经理级别及以上的人担任。
她刚入所的导师中途走了,才拨给刚才跟她见面那位。而刘洋、小钱和她,都是她前导师带过的那一批,林抒宜不清楚她转所的具体原因,听说闹得很不体面。
“别执着了,真的。”张澜跟她面面相觑,“这是派系斗争,纯看命。”
做了这么久思想斗争,进行了无数次反省和挣扎,却得到如此荒谬的结果。
林抒宜脑袋一片空白,却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所以她根本没做错,她是对的,正确的,而这破地方根本不值得她动摇。
手机屏重亮,短消息滑入屏保。
消息来自斯屿
–考虑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