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傅肖几乎不过问傅斯屿的感情生活,父子俩异国数年,难得一见,关系淡薄。
直到两年前他心脏病发作,鬼门关走一遭,醒后性情大变。公司也不管了,一门心思给儿子找适婚对象。
见林抒宜一直藏着掖着不给,傅肖立马懂了,想到自己年岁已高,孩子快三十了还没个定数,还到处找人骗他,气得当场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回到床上,家庭医生正跟妻子张青玉讲话,傅斯屿坐在他床边。
“你还有脸见我!”他气得急眼,血涌上头,又咳起来。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情绪急躁,一时半会没喘上来。”医生说完,知趣离开。傅斯屿听闻起身,“看来没什么事,我出去了。”
“青玉,你拦着他,臭小子,想用这种手段瞒我,你爹是老了不是傻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话,这么大岁数了,不结婚到底想干什么!啊!”
张青玉给丈夫顺气,还是把傅斯屿喊住,“斯屿,先别走。”
傅斯屿当真停住了,傅肖见状更来气,“你妈要你别走你就不走,我喊你你就当聋子,什么意思你!”
“我哪里不听话,”傅斯屿虚掩着门,“您要我解散乐队我就解散,要我接手公司我也接了,现在又想抱孙子,不好意思,我不行。您这辈子别想了,趁早再生一个争气的吧。”
“傅斯屿。”
女声温温柔柔的,但其中的责备不言而喻,“你也冷静点。”
她转头劝床上的人,“你也是,人家女孩子第一次来就被你冒犯隐私,就算真没有,你这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她凭什么给你?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傅肖哽了下,嘴硬道,“不就是个合同,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有什么不能看的!”
饶是知道自己没分寸,男人气焰消了大半。张青玉这才问倚着门的人,“你爸知道你要带女孩过来,亲自钓的鱼,掌的勺,外面的女孩到底怎么回事。”
她有点头疼,但又觉得刚才俩人斗嘴的劲儿跟之前带来的不太一样。
“是我初恋,所以你俩别难为她。”傅斯屿说,打开房门又转过头,无视俩人惊异到静止的表情,又补一句,“但也别告诉她。”
“我信你才有鬼!”
傅肖只信了一秒,想起他之前骗他的种种鬼话,冷笑一声,正要发作,张青玉接过话头,“她包上的挂件,是你乐队当时的周边?”
傅斯屿半个身子都出去了,又转过来,惊讶她还记得,“嗯。”
说完自顾自关上门,走了。
“什么周边?”傅肖一头雾水。
张青玉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当时她的博士生书包上也挂着玩具熊,知道她是傅斯屿母亲,在她耳边念过乐队的种种。
她把这事简单跟傅肖讲了,男人半信半疑,“谁知道他是不是找了个资深粉丝骗人。”
张青玉倒另有看法,“他带过来的姑娘是不少,但说初恋的就这位。”
独自坐在客厅,又忍不住攀上旋转楼梯探看的第十分三十六秒,林抒宜重新窝进沙发,呆滞地盯着鱼缸里那只奋力朝水面游的小乌龟,眼见它一次次被鱼群撞落,又划着短腿向上攀爬,只为那一口新鲜空气。
完蛋了。
如果一早知道傅肖身体有问题,尤其是心脏的问题,她再怎么怕上法庭也不会答应这场骗局。
多年前辛丽在家昏迷,被她跟林庆文拖着上救护车担架的场景历历在目。
生死不过一瞬之间。
手机屏幕乍亮,傅斯屿发消息来说没什么事,林抒宜稍微定神,反手摸后颈,摸出一手潮热。
幸好没出事。
心底的愧疚不安稍褪,林抒宜陷入短暂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还在这里,以及意义到底在哪里。
既然彻底搞砸了,那还是早走另做打算吧,别等会傅肖下来见着她又气晕了。
林抒宜是在换鞋时被叫住的,被刚才气冲冲瞪着她发难的男人。
“别走了,一起吃个饭。”傅肖招招手,往餐厅去。
什么意思,鸿门宴?要她坦白从宽从实招来?
细高跟还拎在手上,林抒宜这会儿进退两难,咬住傅斯屿不放,眼神示意他救急。对方正从扶梯下来,接收到她视线,低头在手机按几下,她收到他的消息。
-你被录用了。
林抒宜:“......”
她很难描述自己看到这句话的心情。
傅斯屿说过,这次演戏的目的主要是骗过他父母,但现在的情况看来,一整个大失败。
这感觉就像在业务面被顶头上司不留余地地拒绝后,又收到hr的录用通知。
她不知道傅斯屿在楼上说了什么,但如果说此前她是被恐惧驱使,努力想要他撤诉才答应赴约,但目睹傅肖晕倒后,这点紧迫也大打折扣了。
傅肖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顶着高风险跟傅斯屿做戏骗她,要是出什么好歹,她根本担不起。
所以林抒宜站着没动,默默穿好鞋,再站起来时,傅斯屿已经走到她跟前,低头看她的鞋,“帮帮我。”
他背对着父母,身形将她拢在阴影里。
林抒宜婉拒,“我觉得骗人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