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遇到温皇一事和盘托出。在苍狼震惊地问他“为何如此莽撞”之前,抢先说道:
“先不提我后来怎么样了!神蛊温皇是多难缠的江湖人士,想来苍狼你也清楚。否则,他那么聪明的人,你不会连接触都不试一下。啊,秋叔最好也别去碰……
“这么一个人,专程派助手送我一个药丸,凤蝶又说在‘最好的时机’吃。最好的时机,就是当下。而且我耍心眼子也耍不过他,干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向屋里众人展示活动自如的上半身。
“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我还是活下来了。实不相瞒,昏迷之时,即便无法感知外界,但我也能察觉到,体内如绞肉馅一般的剧痛。疼痛之下,恰是一股蛛丝般的力量护住丹田,叫我不至于真正受到损害。”
撼天阙一直在从不同角度捏李霸地的腿。听到李霸地这么说,他直起身来:
“不论怎样的刺激都全无反应,这是你的没有真正受到损害吗?我看他是欺负苗王年少,断定即便友人受伤至此,苗疆都不会找他的麻烦。或者,他正希望苗疆去找他的麻烦。”
苍狼却摇摇头:“可是在还珠楼中时,神蛊温皇只字未提阿星的苗疆身份。他的兴趣,似乎是在阿星的身世上面。”
他看着被撼天阙揉皱的被子,伸出手去,把褶皱抹平。
“大战过后,不论中原苗疆,皆需要休养,不会轻易和外界结仇。神蛊温皇,难道是在测试中原底线……”
李霸地挪了一下枕头,好靠得更舒服。他抬起眼睛,望着天花板一角:“那倒未必。”
当时,在往外吐血的时候——他能感受到,随着胃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大脑之中,也有什么压迫着的东西要一并被吐出。体内脏腑仿佛被撕碎一般的疼痛来自咒命七罡字,当胃里那东西总算来到喉头时,一瞬间,新鲜的疼痛感知灌入脑海。
他好像能看到身体里面破碎的伤口。它们被咒术切割得横七竖八,从破口涌出新鲜的血。这些感触之前一直被蒙蔽,让他迟钝;与此同时,曾经的情感也随之而来——
他落下了眼泪。再见武敛君,原来自己有那样庆幸。原来被玄之玄当众侮辱,该有的愤怒那样滚烫。原来和朋友决裂,即便是表演,心也会那般疼痛……
原来自己的情感,一直被什么东西压抑,变得迟钝了吗?
罪魁祸首终于被吐了出来。蜘蛛是蛊,蜘蛛背着的两条黑线,却是大脑之中被腐蚀的经脉。随着这两条杂质被拖出,李霸地终于感受到,新鲜的风如何沁人心脾。
如果是要结仇,反倒好处理一些。
李霸地苦笑。
而这,可是施了恩啊。
仇易报,恩难还,以后和神蛊温皇,怕是还有接触的机会。
夙拿起绳子,给李霸地大概丈量了了尺寸。苍狼看着夙记录数据,和撼天阙一起离开,才重新坐回床边。
“仔细一想,轮椅的确很合适。”他按了按李霸地毫无反应的腿,又怕弄痛似的,抬起手,起身坐得更近了些。
“你曾经那样爱跑爱跳,若没有一项方便移动的工具,怕是苦煞了。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因何而起,会持续多长时间……希望修儒师兄弟治疗无情葬月的经验能帮到你。”
李霸地感到疑惑:“啊?按你这么说,那个花师爷是在无情葬月进入苗疆时就来了?”
苍狼答道:“不假。但不是一同来的,花师爷是在修儒二人到达后一周,才前来苗疆云游。看到无情葬月,他深感此人病情有趣,便留下来研究,直到现在。”
这……原来剧情变动幅度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但是这个花师爷并未插手关键剧情,包括岁无偿被害,他甚至没有前来验尸。也许天道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才没有动手干涉……
想到这儿,李霸地不由往后一躺,靠上了枕头。到了现在,接下来能做的事……
没有了。
没有了?
忽如其来的眩晕让李霸地扶住太阳穴。自己可以就此闲下来了?中原有俏如来,自己也刚赶跑忘今焉,苗疆暂时平稳,接下来……
接下来便是,享受用这双腿换来的假期。
苍狼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安慰地盖上他的手。
“不用担心无聊。”他笑道,“苗疆娱乐项目虽不似中原精巧,但式样也很多。而且……”
他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再过几日,雨音霜便要到访。届时,或许你能参与准备,我和她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