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他想试试更进一步。内力凝在脚底,助李霸地凌空而上。绕身流星化为绵绵气罩,隔风挡雨,水泼不进。他低头看去,只见脚底也多了一弧内力痕迹,气罩由半圆成了圆形。
这是进步了?
招式精进,李霸地兴奋起来,思绪乱飞。这个场面感觉挺炫,如果是剧里该怎么拍?自己的招式特效,是不是水蓝色的大泡泡啊?
悬在半空很容易累,李霸地收了招式,飞身而下。他收剑入鞘,看见苍狼提着食盒站在院外,等他落地才举步上前。
“我刚刚批完公文,正好厨房夜宵做多了,也给你带一点。”他摆出两副筷子,再从食盒里端出两碗葱花细丝面,还冒着热气,“放心,我没有等很久。你的招式很精彩,看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李霸地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是……我没看着你,要是看见你来,吃完再练也不晚嘛!那我不客气了!”
他拿起筷子。细丝面的汤是羊骨烧制的高汤,面条浸透了汤汁,热的鲜香从喉咙滑到胃里。苍狼翻了翻面条,没有急着动筷,而是接着武功招式的话题说下去:
“我没有在恭维你。那一招……是长虹如歌,对吗?在龙虎山上时,我从未想过,这一招还能有如此璀璨的时刻。在你运招时,众星流转,简直像是立身于星河中心……”
李霸地硬撑着害臊,喝完最后一口面汤:“你,你别夸了。再夸下去,我都要以为,我是撵着荡神灭揍了一年……”
他捻起袖子尖角抹了抹嘴,忽然想起:“你说‘众星流转’?我的招式,你能看见吗?”
苍狼点点头:“刀气与剑气,是判断武者招式的重要特征。内力的确不可见,但如果有武器加持,夺目的刀光与剑芒,往往也是威慑敌人的重要一步。”
敢情是这么回事。苍狼见李霸地吃完,把第二碗面也推给他:“习武之人吃得多些,我常年操烦政务,脾胃比龙虎山时弱上许多。如果你没吃饱……”
李霸地将面推还给他:“行了,你不是也在练苗疆宝典吗?刚才你翻面条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你那碗底下有个荷包蛋,准是厨子给你放的。别辜负人家,吃吧。”
苍狼吃面的时候很安静。李霸地吹着夜风伸懒腰,忽然觉得手指缝里黏黏的。仔细一看,有血从绷带中间渗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刚才练武时专注过头了?
他试着重新调整绷带。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的手拉向一边,苍狼吃完饭了,要检查他的伤势。
没有多的问话,苍狼只是皱着眉,替他拆开绷带。直到血肉被沾着药汁和其他液体的绷带撕扯下去,李霸地才后知后觉地痛起来。
那疼很难受,攀着手指头直往骨头缝里钻,还带着痒,叫人恨不得挠个痛快。苍狼将他的手攥得很紧,李霸地抽不回去。接着是一系列迅速处理的动作——拿出新的绷带和药汁,浸泡,缠裹——
“你怎么有药?”李霸地觉得惊奇,“修儒专门跟我强调过,这药的原材料很难找呢。”
“因为修儒现在就在苗疆。”苍狼平淡地回答,手上动作不停,“我和他了解过你的伤势,也学习过怎样处理。”
李霸地暂且混乱了一会:“他,他什么时候来的?而且,怎么不是他来——”
苍狼抬起头,看着李霸地。
“因为我想来。”
不得不说,苍狼的手真巧,绷带上扎的结的确比李霸地自己打的漂亮许多。确定绷带缝隙中不会再渗出血液后,苍狼拉起李霸地,带他往苗王宫的后花园去。
“其实……我真正想带你看的是这个。从我登基后,时间竟已过了一年半,真是令人感叹的岁月。”
虽说感叹,他的声音却明显兴奋起来,步伐也越迈越大。
“正是这段时间,苗疆的匠人,成功培植出了一棵桃树。我特意在后花园中开辟一处空地,将它移植过来。你看——”
树丛退却,明月高升,李霸地眼前豁然开朗。一棵满载着粉白桃花的健壮大树,就这样在月光下,热烈地绽放。清风吹拂,花瓣如雪般洒落,李霸地伸手捏住一片,恍然觉得在梦里见过这般场景。
“这是苗疆的晚桃。它的花期更晚,也更长,只是果实逊色一些,种不到中原去。”
苍狼领着李霸地,往树下走了两步。
“这已是我找到的,与中原性状最为接近的桃树。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前来苗疆,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记得龙虎山的桃花。也希望你知道,我们的欢笑与痛苦,都曾一起分享过。以前可以,现在也可以。”
他拉住李霸地的手。
“最起码,现在……你可以不必忍耐伤痛和情绪。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心中装着事情时的状态,实在很明显。如果我……”
李霸地看着苍狼。如果他能分担……
他怎样分担?自己该从何说起?说玄之玄明褒暗贬,将自己托为众人唾骂的盾主吗?说辛苦半年一事无成,想保护的魔人和魔瘟病人通通被大火付之一炬吗?说自己被众人从泥沼中拖出,自己却无法救众人出火坑吗?说因为自己的无能与寡断……
他看到苍狼衣领上的毛绒靠了过来。直到额头抵上那片温暖,他才撂下紧绷的神经,失声痛哭。
“别问了……求求你,别问了……”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着。
“张大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