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自然征用不少中原的劳工,铸造如此硕大的物件,个中磋磨自不必说。他以为,这种血债累累的东西,应该第一时间拆掉才对。
万雪夜说:“这个地方四处是山地,倘若没有那个鬼头,要找,倒也不是容易的事。但工人们当然不会放过它,你仔细看。”
原来鬼头脑门上被刻了一个巨大的鲜红咒印,上书“胜邪封盾封”。笔迹张扬潇洒,力透纸背,“封”字的最后一笔遒劲有力,看来刻的人长出过一口恶气。
万雪夜不想进去,留在外面看行李。恋红梅和李霸地进入鬼祭贪魔殿广阔的大厅,里面人声嘈杂,各路人员来来往往:
搬木头的,运石料的;送文件的,对清单的;送饭的、带水的、拉车的、找人的,还有盘腿坐在帝尊王座上扯闲篇的。
荡神灭会在这吗?这动静,死人也给吵醒了。
李霸地想从这么多人里面找出俏如来,没找到。有人喊了一嗓子“坤仪载星来了”,四周安静一瞬。做活的人们陆陆续续放下手上的工作,朝李霸地围过来。
恋红梅安抚地拍拍李霸地的胳膊。
人们热情而好奇的目光将李霸地里外里缠了三层,不时夹杂着私下讨论的嗡嗡声。不多时,一名健壮的中年男人拨开人群上前。李霸地向他行礼,他用衣服下摆揩干净手上的泥土,才去握李霸地的手:
“见过坤仪载星少侠!我是这里的工头,负责拆除鬼祭贪魔殿,并进行改建。你们走江湖爱起花名,我不会起,你叫我刘启明就行。我们都听说坤仪载星特别厉害,刚指挥完四方山战役,马上就去打戮世摩罗,气都不带喘的嘞。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人群中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李霸地笑道:“所以我的战斗经验不足,耽搁了半个月才过来。不然,高低我得把门前那个鬼头拆咯!”
刘启明依依不舍地拉着李霸地的手:“还是年轻好,我听说那荡神灭也厉害,差点废了你的胳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胜邪封盾永远感激你的帮助!”
喧闹间,有人认出了恋红梅:“这不是梅香坞的老板娘吗?”
“不。”恋红梅说,“是胜邪封盾的恋红梅。”
她走到李霸地身前,朝人群说道:“我同坤仪载星前来,是为了见荡神灭最后一面。你们知道我,想来也知道荡神灭和梅香坞的纠葛。请问各位,他的尸首当真在此吗?倘若当真,又在哪里?”
人群讨论的声音小了下来。刘启明说:“我知道,大殿后面有一处仓库,经我们改造成为太平间,荡神灭尸体就在那里。随我过来吧。”
人群散去,他带着两人游刃有余地穿行在脚手架、桶和沙土堆之间。
“你们要见荡神灭,可要小心。这段时间曼邪音和炽阎天这两只魔,日夜守在此处,不许旁人靠近。即便是盾主,也挨了好一顿叫嚷才被放进去。”
刘启明拨开一根钉着钉子的木棍,指指隧道前方的石头房间。
“前面就是太平间了。里面没动静,他们可能在休息。盾主在内,不会有事。但曼邪音仍有可能暴起伤人,少侠,女侠,你们一定要小心。”
他朝两人抱拳,走了。
恋红梅一时感慨:“我还从未被人叫过女侠呢。我这般年纪,现在习武还来得及吗?”
李霸地按着剑走在她前面,慢慢接近太平间:“肯定来得及啦,我正经学功夫是十五岁,黑白郎君那么厉害的人都没嫌我起步晚。但是娘,你还是不要和曼邪音硬刚,我来对付她。”
太平间的门是虚掩着的,李霸地小心翼翼地推开。干涩的门轴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咯吱声,黑暗中的人影被惊动;一只苍白的手从门缝中伸出,扒开门扇,露出梁皇无忌的脸。
“是你们。”他放松地叹了口气,“进来吧。”
梁皇无忌这段时间休息得并不好。他神情疲惫,脚步虚浮,乌青的眼圈连李霸地都能注意得到。李霸地为梁皇无忌搬来一把椅子,他朝李霸地笑了笑,并未坐下,而是转身将手放在他眼前的长桌上。
长桌是木头的,桌面陈旧斑驳,裂纹纵横,上面躺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梁皇无忌看了看恋红梅,慢慢将尸体脸上的白布掀开。
长角,彩发,苍白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虽然紧闭,但仍能看出内中空无一物的凹陷眼窝。
恋红梅小小地惊呼一声,抓紧李霸地的胳膊,伏在上面。
“这是荡神灭。”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是阿鼻尊·荡神灭。”梁皇无忌将白布盖回,“他对人世的罪恶,和对魔世的功勋,都即将化为尘土。”
“才不会。”李霸地皱眉,“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有错,那人族也有资格永远不原谅他。你是魔族,我不苛责你,只希望你们记得,抢夺来的东西,迟早都要还。”
尖利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知蟊贼,黄口小儿!凭你也敢对魔族指摘?凭你,也敢夸口说原谅!”
房门洞开,阴风送入。李霸地拔剑,将恋红梅挡在身后。门外身影红如鲜血,艳丽张狂,伴随着令人发晕的浓烈香气——
是曼邪音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