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当然都是王姨说给他听的。为了早点找到她的儿子,李霸地几乎每天都要重新回忆一遍,生怕漏掉哪个细节。接着,他抬起头,将弹弓放在桌上:“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哪怕希望渺茫,我也实在不愿放弃寻找他。万一,有一个奇迹……”
弹弓上泛黄的皮筋松松地堆在平滑的木桌上,在一圈细白洁净的瓷器中显得那样破旧,与梅香坞格格不入。恋红梅垂眸望着它。
“渺渺西风饮秋露,朔夜袭日时……”
恋红梅的眼睛很漂亮,一翦秋水映明月,两泓清泉耀灿星。现在,这双眼柔柔地注视着李霸地,却是将他看得手心热一阵凉一阵。恋红梅会相信这套说辞吗?依着龙晓月的说法,恋红梅若是拒绝,那自己便只有直奔黑水城。可现在黑水城名义上是隐蔽的地方,能接纳外人吗?对了,要是弹弓不管用,还有胡小五,一会恋红梅要是说不行……
“我答应你。”
李霸地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恋红梅拉过他的手,同时将弹弓兜进袖口中。
“我答应你,”恋红梅身上的梅花清香拢了过来,温暖,柔软,牵着李霸地离她更近了些,“为你寻这弹弓的主人。少年人,以后要多多前来照顾恋红梅啊。”
舞台上聆秋露的歌声还在继续,但李霸地没心思听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摩擦着耳垂的柔软唇吻上,免得错过那轻得几乎融进乐曲里的嘱托:“一有消息,莺莺会来见你。”
等到恋红梅的手总算舍得从李霸地的下巴落到他的手背,舞台上的乐曲才重新在李霸地耳边清晰起来。聆秋露仍在唱,只是她的词和曲,听起来不免带了几分哀婉。
将风鬟雨鬓藏起,掩温柔倩影……
把弦卖笑诉心意,挥刃为情义……
一曲歌罢,梅香坞的大厅重新明亮起来。在众人浪潮般赞扬声中的一角,恋红梅轻柔地抚弄着身旁面红耳赤的少年的手背,仿佛他们刚才交换的,只是这梅香坞内最廉价的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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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霸地真的觉得太超过了,不是恋红梅提醒,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脏竟然跳得这么厉害。为了不让别人太注意自己,他在角落里用深呼吸来平复气息,耽搁了好一会才踏出梅香坞。
但好在,目的达成了。既然弹弓送了出去,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一份人情往来,自己便能抱上梅香坞这根大腿。这样一来,自己在镇安城的活动范围会宽泛些,张大哥他们的行动也不会受那样多的限制,魔兵更是能收敛许多。
想到这里,李霸地的步伐加快了些,他要赶回去和张大哥互通有无。为着这一趟,他特意等到晚上才去的梅香坞,这会着实开始想念张大哥的油饼了。
到了摊位,张大哥却没在。甚至连胡小五也不在旁边,取而代之的是两名年轻人。李霸地下意识地去看他们的内力痕迹,银色线条根根清晰稳健,论武艺他们两人都是个中高手。
李霸地警戒起来,开始观察他们的外貌。张大哥和胡小五在哪里?这两人该不会是劫匪?强盗?绑票的?又不像,如果是匪帮的人,那蓝头发的翻弄的可不应该是明面上的零食袋,而是隐蔽处的钱财细软才对。李霸地在远处看了没多大一会,那名健壮的红发少年便发现了他。蓝发少年嚼着东西被红发少年拍了肩膀,回头一看李霸地,便将零食咽下,上前两步亲亲热热地把李霸地搂过来。
“卖酒的啊,你可算回来了!”这名蓝发少年显然是自来熟的性格,走路时脚上像安了弹簧,一跳一跳的,“你兄弟的家可真有够远呐!”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见过?他和扮成自己的张大哥接触过?他说的兄弟指的是胡小五吧?张大哥借把胡小五送回家的理由,为自己腾出空间吗?
张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李霸地对上红发少年的眼神。红发少年开口说话,他的语气不若蓝发少年这般轻盈,每一个字都像铸了铁般沉稳:“既然回来,你该回答我们的问题了。”
什么问题?蓝发少年笑盈盈地紧了紧搂着李霸地脖子的胳膊:
“花间提酒,你究竟是不是坤仪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