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不可胡言。”程淮提醒道。
“再一战,就可驱匈奴于北上,使其数十年不敢南下,只要一战啊!”夏青恨声道。他与千千万万将士们一样,不甘心。
多年之功,毁于一旦。
程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年,陛下对我多有防备,行军粮草皆在陛下手中,如今,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军中将士,亦或他,都有家人。他们可以征战沙场,舍生忘死,却不能至亲人于不顾。抗旨的代价,他们承受不起。
夏青急的跪了下去,他亦是没有办法,“将军不能回啊!此番归朝陛下定会收了您的军权,到了那时,将军,又当如何啊!”
他没有解法,亦不得不做。
程淮将夏青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宽慰道:“我此番大不了解甲归田,你不必为我忧心,跟着我这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回朝把这官辞了,四处去看看风景,下半辈子换个活法也未尝不可。”
程淮说的轻松,夏青却已是泪流满面。二人正说着,帐外的守卫又前来报信,“将军,陛下又来旨意了。”
此次更盛,竟是要他明日启程,只身一人赴边地与祁景舟一同前去议和,以表诚意。
“简直是欺人太甚!”夏青将诏书一把扔在了地上。
程淮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口,“就这样吧,将士们归朝一事由你负责,我这就去准备着,明日一早动身。”程淮说完便转身向帐外走去。
“不能去!”任凭她如何声嘶力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用尽全力,却拿不起一卷文书。
程澈就在程淮身边,却碰不到他分毫,只一遍遍扑空。她一次又一次的挡在哥哥身前,都被程淮毫不费力的穿了过去。
她拼了命想告诉程淮不要中了他们的诡计,至于剩下的,程澈想不了那么多。
至少,先平安归家再说……
分明,她就在他身边,可为什么,又让她什么都做不了,又让他,重蹈覆辙。
没人能听到她说的话,更没人能看见她。
哥哥因何而死?这个结果,是程澈上一世查了许久才知道的。
是祁景舟,他与戈途联手,设下鸿门宴杀了哥哥,又与哥哥身边的内奸里应外合,自导自演了一场冲突,在皇帝面前以此为戈途争取更多利益,又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哥哥身上。
她与哥哥一同出了营帐,望着哥哥渐行渐远的背影,程澈只觉心被狠狠攥紧,再撕裂,她本能的张开口,却是如何也喘不上气。
她亲眼,见自己唯一的亲人,走向必死的结局。可她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等程澈再睁开眼,又是熟悉的程府。她双眼噙着泪,胸膛剧烈起伏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原来,又是一场梦。
幸好,只是一场梦。
许是昨日听到哥哥入宫的消息,她竟是梦到上一世关于议和的事。
许是因为程澈接受了重生这一事实,此刻的她不再觉得这只是一场梦那么简单。
这梦也给她提了一个醒,她光顾着让祁景舟在陛下面前失信,还没清算韩淖这个见利忘义的叛徒。
若不是他仗着程淮的信任与祁景舟狼狈为奸,诓骗囚禁程淮,煽动将士出击,哥哥又怎会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还未归京就被奸人所害。
程澈顾不得别的,起身就往程淮的书房跑去。她走的匆忙,并未束发,就连鞋袜也未穿,推门,程淮正坐在书案前。
见她这般程淮愣了片刻,随即道:“怎么这样就跑过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程澈不禁鼻头一酸,一路小跑上前抱住了程淮,“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睡下不久就回来了,见你睡了就没叫你。听嬷嬷说你昨日出去玩了,玩的可还开心?”
程澈并未回答,而是看着他继续问道:“你能留到什么时候?”
程淮无奈轻笑,“昨日陛下只叫我去问了些事,并未提及出征一事,兴许,还早呢。”
“当真?”
“自然当真,我何时骗过你。”
听此,程澈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些下来。
前后这些事难以解释,程澈索性直接道:“若我说我知道些事,可我也不知为何知道,只觉是冥冥之中有所指引,你信是不信?”
“不妨说来听听。”
“韩淖有异心。”
此话一出,程淮神色立即变得严肃,“你从何处听来的?”
“你不必猜了,没人同我说什么,我就是知道。”
程澈以韩淖后来之事反推,倒也推出些蛛丝马迹。
程澈神色十分严肃,全不似听了只言片语的样子。程淮心中惊奇,他整日待在京城的妹妹竟知道许多只有将军才知道的事情。
见程淮只是思考,并没有些旁的反应,程澈有些急了,“你信是不信。若是不信不妨一试,此时关乎重大,岂能儿戏!最好是都平安无事!”
程淮又是一阵良久沉默,程澈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阿澈,你何时开始关注的这些?”程淮语气里比询问更多的是担忧。
“我知你不愿让我接触这些,只想你一个人挡了全部。可我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能被人护在身后的孩子了,家族的责任,我和你一起承担。”程澈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程淮心中复杂,宽慰、不忍、自责交织在一起。到底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只笑着说了句:“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查的。”
程澈拿出了一精致的福袋递给程淮,“这是我在寺庙请的平安福,可灵了,你要一直带在身上。”
“好。”程淮接过福袋系在腰间,“说些喜庆的,你马上就要有嫂嫂了。”
“真的?日子可定好了?”
“在上元节前,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