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安天尧谈不下去,叹了口气离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安浧,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能一直没有任何顾虑地考虑当下,是因为我们替你的未来考虑过太多。但我们不可能永无止境地将这条路铺下去,你长大了,迟早要独自面对这些选择,我们不指望你能全身而退,至少不要摔得太惨。和你妈妈聊吧,你也再仔细想想。”
郑秋容仍在拭泪,既不说话,也不抬头看安浧。
安浧坐回去,这次他握住郑秋容的手,轻轻地叫人:“妈。”
“...小浧,妈妈想问另一件事。”本就被浸湿的纸巾被攥在手中,几近破碎,郑秋容有些犹豫,“小浧,你说有喜欢的人...他是个男生吗?”
安浧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问砸得有些晕,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承认这个事实。
然而这不算太长的纠结已经向郑秋容宣布了答案,她挺直的腰背塌下去,眼泪又流下来:“其实我有过猜测...你从前放长假几乎不出门,今年却总是往外跑,一去就是一整天。上次你说要和朋友去白霖滩,当时我以为你真的谈恋爱了,可声声和我说,你们是六个男生,我就没再多想。”
“以前你跟着我们四处辗转,一直没办法交到一个好朋友,声声虽然活泼,但是以前那种情况,你们一年下来也只能见个一两次。你这次旅行回来,我看你洗照片,做相册,我真的很高兴。我想,我儿子终于有了可以结伴出游的好朋友,我的愧疚终于少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可是你真的喜欢上一个男生了...小浧,妈妈真的...”
安浧上次见到郑秋容这么哭,还是四年前安天璘回家的时候,郑秋容一直拉着安天璘的手,几乎哭了一整天。
“妈...不论他是男生还是女生,我喜欢他,和性别没有关系。在这一点上,我不认为我们有错。”
郑秋容摇摇头,摆手道:“我不是不认可你们的感情,也不觉得你们在一起是什么错误。”
“那...”
“我也知道,你迟早要出去闯荡,迟早会遇见喜欢的人,会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但你现在才17岁...小浧,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至少在你学业结束之前,留在爸爸妈妈身边,好吗?”
郑秋容近乎恳求。
手心手背都是肉,安浧难以抉择,他咬着牙,还是不愿意让步:“妈,我已经答应过,会一直陪着他的。这是承诺,你不是一直说,人不能轻易许诺,一旦许了就要遵守吗?”
“陪伴的方式有很多种,现在通讯技术这么发达,你们要是想见...”郑秋容说到一半便停下了。
是啊,如果这样也能算陪伴的话,她又何必强求安浧陪在他们身边呢?终究还是不同的。
“...或者,你和那孩子谈谈,你们一起来英国念书怎么样?吃住你们都不需要担心,如果学费上有难处,我和你爸爸也愿意出。你们一起在这边念书,毕业了再一起回国,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妈,这样做越界了。”安浧也叹气,“您舍不得我,可是他也有父母,他的父母也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们也不舍得啊。”
“况且,我不打算告诉他这件事。一旦我告诉他,不管他有多难过,他都一定会让我跟你们走,我不愿意留他一个人伤心。”
“那你就愿意让我和你爸爸伤心了吗?”
郑秋容像是忍到了极限,她放开了安浧的手站起来,脸上是十万分的失望:“小浧,你这样讲,对我们来说更是伤害。”
安浧独自在客厅坐着,楼上依稀传来断续的哭声,角落的落地摆钟准点报时,伦敦的天也黑了。
他想起曾经读过的那句诗。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