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郁想叹气了:“真的是运气就好了。”
挂着院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门虚掩着,似乎在等待谁推开。
成套的红木家具泛着昂贵的油光,坐在软垫上的男人显出点疲态,手却稳稳地勾着紫砂壶的壶把。
他抬眸,对来客没有多少意外,还顺手点了下一边的位置:“请坐,可以的话带下门。”
茶水清香,雾气袅袅,陶土制作的茶具隔绝了源源不断的热意,好似连人的恶意一并隔去了。
名叫邱鹤的男人淡然地坐在那儿,甚至手边还放着那本熟悉的手记。
他的眉眼如青山流水,左看右看也和手记中的记叙和井下的血腥味扯不上联系,可偏偏做出那种事情的就是他。
邱鹤笑了下:“很奇怪吗,我是这种人。”
司郁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落座:“哪种人?”
“要亲口说出来才能定罪吗?”他似是烦恼地皱眉,“疯子、变态、精神病…总有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我,这是我吗?我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很轻地发出一声叹息:“很有意思,对吧。”
邱鹤靠在椅背上,看着空荡的天花板:“菁华有段时间很喜欢看悬疑小说,可每次都猜不中凶手,她说是因为人心难测,我说现实中的一切总是比小说更没规律,她只是笑,不承认是因为自己看不明白。”
“多可爱啊……”
司郁只是看他,一句不说。
而邱鹤也不需要他们的接话。
与妻子分离太久的丈夫拥有过分的倾诉欲,哪怕面前是两个木头人,他也可以滔滔不绝。
“侦探,助手…这一定是她最喜欢的配置,假如现在发生的一切是部电视剧,说不定她会感兴趣。”
说到这里,邱鹤痴痴地笑:“感兴趣吗?但也只是感兴趣,她一定会说编剧写得不好,她会说不喜欢这样的故事,然后抱着我说——”
“我想吃杏仁糕了。”
司郁下意识看向季声声。
助手小姐面无表情地揉了下自己的嘴唇,眼角眉梢吊着一股气。
本还沉浸在自说自话中的邱鹤恍然惊醒,对季声声带着点歉意道:“是我私自为你填补了一些不属于你的兴趣爱好,抱歉。”
季声声的声音带着冰渣子:“要是真的抱歉,就和那位仁兄商量一下,别把我当借尸还魂的道具。”
二月四日,宋菁华的生日,稻凉的生日。
也是季声声的生日。
他抿了口茶,雾气将他的五官变得更温柔了:“你们都猜得差不多了嘛,菁华一定会喜欢你们的。”
“恐怕我们不是很需要宋女士的喜欢,”司郁沉声道,“在别墅留下手记,引我们发现这些东西…你想做什么,又或者是你们想做什么?”
侦探摇摇头,身体后仰:“你和陈不少合作,又中途反悔,是不想继续扯无辜的人下水还是不想伤天害理了?这两个理由套在你身上都比冷笑话更好笑。”
又不是在临门一脚时的幡然醒悟,要说邱鹤在做了这么多之后忽然良心发现,谁都不会相信。
侦探仍在继续:“稻凉没让你的计划成真,我身边的助手小姐就成了你实现计划的最新道具。”
“你是怎么引诱陈不少加入这个疯狂的设想的?你骗了他,你是怎么告诉他的?告诉他你后悔了?告诉他你不想做这一切,只是爱蒙蔽了你的双眼?”
邱鹤咏叹调般深情:“爱,伟大的爱。”
他张开双臂,仿佛怀中躺着的就是他的爱人:“你们怎么会懂我对菁华的爱。”
“我爱她,我深爱她,我知道她眼眸中的爱是为我流淌的,我知道她的血液中存在着与我相伴的因子,我知道她生命中的每分每秒都与我相连,她牵动我的心,我的每一次心动都是因为她的笑颜——我与她是无人不羡的爱侣!”
“她生来就是我的,而我生来也是她的,我愿意为她献出生命!”
房间的隔音实在太好,玩家都要被邱鹤的“真情流露”震得耳朵发麻,而外面居然没一人发现院长办公室内的激情朗诵。
邱鹤望向窗外。
窗外的阳光正好,鸟雀集体鸣叫的时间已经过去,只有几只蹦蹦跳跳的麻雀在窗外的电线杆上叽喳。
他忽然大笑着冲向窗台,这回他的声音冲破一切隔阂,肆无忌惮地回荡在疗养院内。
楼下散步的病患,忙碌的护士护工被笑声惊扰,齐齐抬头。
一向受人尊敬的院长对着众人举起手,露出手上握着的精巧的遥控器。
他的声音轻了:“来试试看吧,一场美妙绝伦的祭祀典礼。”